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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枫道:“线人探听清楚,那季子越虽然练就一身功夫并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却是十分笃信因果报应及鬼神,他自知作恶多端,常常在夜里做噩梦惊醒,有时日间也神神化化。本县北郊有座城隍庙,相传十分灵验,白日里排满了上香进贡的百姓。季子越每逢初一十五趁夜半无人时都会到庙里上香,上了不少的名贵供品供果,祈求城隍老爷保佑自己平安。”

“啊哈,师兄你的意思是咱们埋伏在城隍庙将季子越拿下?”周苍脑筋转得飞快。

“对,但也可说不对。”胡枫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但闻师兄高谋。”

胡枫在周苍耳边低语,周苍听后大叫,“好,甚好!此计我以前就用过,简直妙不可言啊。”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这般高兴?”周盈推门走进来,好奇地问。

“没有,没说什么。”周苍把兴奋隐藏起来。

“哼,你们俩神神秘秘躲在这里密斟那么久,害我找半没什么,一定是密谋干些什么见不多光的事。”

“见不得光?哈哈哈哈。”周苍与胡枫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快说,你们在密谋什么坏事?”周盈追问胡枫,胡枫一脸正义凛然模样,连问几次都不说话。

周盈哼了一声,“好啊好啊,看你们能瞒得我多久。”

看她气呼呼模样,周苍心下柔情忽生,感觉自己这个做哥的亏欠她太多,当下便道:“三妹,你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未有?”

迟疑半响,周盈道:“未。”

“那你想不想做?”

这个问题可有点难回答,看着二人诡秘脸容,周盈坚定点点头,“有点……想!”

“哈哈。”周苍笑道:“那大哥和胡师兄带你去做一件见不得光之事,如何?”周盈一听高兴得蹦起三尺高,“好吖,其实我最喜欢做见不得光的事了。”

“咦,原来小师妹还有这爱好。”胡枫微笑着说。

周盈向他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叫我师兄就是个专干坏事的人呢。”

又是月中,十五的月亮特别圆,银霜铺满大地。

城隍庙内,季子越跪在大殿中焚香祷告,庙里的管事到禅房休息,季子越跪在大殿中焚香祷告,正在这时,大殿门外传来一阵铃铛声。季子越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尿湿了裤子,只见门口两个鬼影从门外飘来,其中一个人身着白衣,头顶尖帽,手里拿着追魂幡。另一个人手持铁链,另一手摇着追魂铃,亦是头顶尖帽。

两鬼差从季子越头顶飘过,来到城隍神像面前,将一本簿子放在香案前面,然后尖声尖语说道:“城隍老爷,这是本月封丘县阳寿殆尽人员名单,请您过目。”随后两位鬼差飘然而去,消失不见。此时季子越只感觉自己裤腿两腿发凉,方才知道自己尿湿了裤子。

好奇心不但会害死猫,好奇心也会害死人,兴许是刚才季子越太过恐惧,现在反而平静了许多,他好奇地凑到香案跟前,瞥眼看见那簿子上面赫然写着“生死簿”三个大字!季子越翻看了几页,列举的几人名字自己有几个认识,多是年迈体衰之辈,等季子越翻看到最后一页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一屁股坐于地下。

只见最后一页列着长长一串名单,为首的正是季子越,下面一大排则是季子越的家眷老小,在批注一栏上面写道:“季子越一家作恶多端,当死于天雷。”

季子越又惊又怕,又悔又恨,良久站不起来。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季子越趴地痛哭流涕,突地他灵机一动,将生死簿最后一张撕掉吞入口中,此时,门外的追魂铃响起,两个鬼差顷刻便至,季子越手脚并用急忙爬至香案底下。

一直到了天光大亮,季子越才从香案下钻了出来,再看案面,生死簿已被鬼差收走。

季子越踉踉跄跄朝家走去,因为精神愰惚,和一个长胡子老道撞了个满怀,那人本想发作,但是看了季子越一眼说道:“你这将死之人,不跟你一般计较!”说罢转身就走,要是在平时,季子越肯定会抓起那个人狠打一顿,但是此时季子越就像是遇到救星一样:“道长,方才是我冲撞了你,某家向您赔不是,道长方才说我将死之人,何出此言?”

大师捋一捋胡子说道:“人的身上有三盏灯,你身上的灯已经灭了两盏,还有一盏也马上油尽灯枯了,这不是将死之兆是什么?”

季子越扑通一下给道士跪下说道:“求道长一定要救我。”道士摆摆手说道:“本来你阳寿未尽,但你作恶太多,许多冤魂向阎王告状,作孽啊!地府阎王都看不下去,改了你的死期。”摇摇头迈步要走。

季子越连忙抱着道士的腿不让走,“道长你道术高明,肯定有办法救我。”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你还是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吧。”

季子越不甘心苦苦哀求道:“仙道,只要你肯救我,我愿出纹银万两良田百亩作为报答。”

那道士思忖了一会说,叹道:“好罢好罢,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不能见死不救,唯有尽力而为。”

季子越大喜,道士又道:“修道之人不贪恋人间富贵,我救你不收一文钱一分田,但所有事都须得向我坦白不得有丝毫隐瞒,我才有希望救活你。”

果是得道之人,季子越感激不尽说道:“绝不相欺!绝不相瞒!某家性命全仰仗仙长了。”

道士随季子越到家中查看一番,脸色大变,道:“怪不得看你有将死之相,你这九鼎楼建在三岔路的中央,在风水中这叫冲煞,而且房檐高挑,屋脊耸立,按易经推理,此处必遭天雷,届时不但你难逃劫难,连你全家老少也将死于非命!”

道士所言和自己在城隍庙看到生死簿上所写一字不差,于是再次跪倒在老道面前,求他施法保命。老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谁叫我与你有缘,拼着道行受损也要将你季家挽救于水火之中。”

季子越激动得泪水打转,不住口感谢。

老道走至南墙下,闭目掐算,过片刻突然睁开眼道:“季老爷,跟阎王告状的大都是童男童女,这是为何?”

季子越浑身一颤,道:“我……我不知道,怎会有小鬼告我的状?”

“这时候还向我隐瞒,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老道士一改慈眉善目神情,瞪眼翘须厉声叱问。

季子越吓得双腿发软,“我说,我说,仙道,这可不关我事哪,几个经常光顾我九鼎楼的京城官吏具有严重的**癖倾向,每回来都就指明要有童男女相陪,手段还相当残忍哪,连我也看不过眼,每一回都在煎熬中渡过,他们之死真的与我无关,都是他们作的孽。”

老道士脸色缓和下来问:“是那几个官吏?”

见得季子越脸色犹豫,老道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懒得向阎王解释,全记到你头上……”

“我说,我说,太师卢鼎,监察御史唐迁,昭文馆大学士王钦若,参知政事秦寂风,太常寺丞宋笠等都常来,还有一些江湖豪客武林人士也偶尔会来帮衬一下。”

老道士点点头,又闭目掐算,而后睁开眼问道:“两个丫鬟装束女子向阎王告状,这又是为何?”

季子越闻言顿时脸如死灰,低声道:“我与那死鬼肖战之妻邓氏幽会时,被她两个丫鬟撞破,邓氏担心泄露出去坏了名声,便指使我设计杀了她俩抛尸河中。”

老道叹息一声,“你作的恶太多,已无法向阎王爷求情,现只有用大智慧骗过上天主宰。”

季子越把头点得如鸡琢米,“但听仙道吩咐。”

老道把计划分成三部分,首先九鼎楼大门紧闭谢绝宾客,季家奴仆婢女一律遣散,并将囚禁的童男女全部释放。其次接季家家眷人口做相应数量纸人,放于各人房间床上,在纸人身上写上每人的八字,而后在床前各摆一碗生米饭,碗里各插一根筷子。最后,季子越把作恶害死之人名字及事由时间,一人一张金纸详细写下来,而后把金纸折成金元宝,交由道土作法烧掉,送到每个亡灵手中,乞求他们愿谅。

待季子越一一答应照办下来,老道士身穿黄色道袍,于庭院中布好道场作法,只见他从香案上抓起一把米洒出,桃木剑沾上黑狗血,刺起一张符咒点燃,灌了一口酒喷出,酒遇明火成一条火龙,随后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指着地上一堆金元宝,喝一声:“着!”

那堆写满名字与罪行的金纸元宝“蓬”的一声,无火自燃,很快烧成灰烬。

随后老道算出季子越渡劫时间在五日后的夜里,立即吩咐他在九鼎楼的后院挖一地窖,到时众家眷皆数藏在其中,在入口处埋一大土丘,作坟头状。

只要过了这一夜,骗过鬼差和雷公,让他们误以为季子越一家老小皆已亡命,如此操作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倘若鬼差在生死簿上将名字勾掉,众人还可以长命百岁,长生不老。

没曾想自己竟然因祸得福,季子越十分欢喜,到了这一天,九鼎楼外挽联高挂,闭门谢客。季子越一家老小钻进地窖,老道在院中施法。

约莫到了掌灯时分,季子越等人在地窖中听见雷声阵阵,似乎有炸雷在围着土丘劈来,就这样雷声一直持续了半夜。

不知为何,躲在地窖中的季子越到了后半夜时感觉浑身不对劲,其子季文忽然道:“爹爹,适才小刚掀开门板,从泥土缝隙中看到天空并无闪电雷呜。”

小刚,季子越的幼子,才九岁多,地窖又闷又热,他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推开盖板呼吸新鲜空气,而后回来跟哥哥说了所见。

季子越本觉得那里不对劲,儿子的话更使得他起了疑心,便吩咐一个小妾去看看,小妾担心被天雷劈,吓得半死,小心翼翼揭开门板,果如季刚所说虽听得雷声却不见空中闪过光亮。

二儿子季武自告地奋勇,悄悄爬出地窖窥视,带回来的消息几乎把季子越气死,当场吐了两升老血。

原来季武看到院子里支了几个铁锅,包括老道在内的三人正往锅内放鞭炮,众人在地窖中听到的巨雷响声,其实就是爆竹在铁锅中爆炸的声音。

连日来的精神紧张加上如此打击,季子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倒地抽搐。

季子越家人面面相觑,吐了一会白沫季子越忽然一跃而起,率先爬出地窖。

“住手!”一声暴响,把正忙得不亦乐乎的老道三人吓了一大跳,当回头到看到季子越时,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你们是谁,竟敢如此戏弄老夫?”季子越阴沉喝问,双眼射出的怒火足可把一切烧为灰烬。

老道士双眼闪过一丝狡色,“季老爷,不是让你躲在地窖里吗,鬼差和天雷马上就要到了,小心五雷轰顶啊,哈哈,哈哈。”说着说着,老道士忍不住笑了,声音竟变得年轻许多。他旁边身材娇小的黑衣人也咭咭笑将起来,声音清丽,却是个女子。

季子越气得头顶冒烟,“你们愚弄到我头上,纯粹找死!”说完喉咙发出咕咕声,肚子鼓胀如球,右腿狠狠一蹬,双腿弯曲成扎马状,上身向前倾斜,两眼瞪得大如灯笼。

“蛤蟆功!”一个黑衣人惊叫一声。

“受死吧!”季子越桀桀怪叫,正欲发起攻击,脚下地面却突然陷落下沉,身后大土丘哗啦一声落下,扬起一片尘埃。

季子越应变神速,立即跃至一旁,迟疑半晌,突然醒悟过来,发出声声悲嚎,深夜里听起来分开恐怖。

原来地窘挖得匆忙,没有做支护,其上又放一大堆土,季子越适才运起蛤蟆功狠跺一脚,竟把地窘给生生踩塌了。

除了越子越,包括刚刚爬出地窘的季文季武,整个季家十九口人全被塌方泥土掩埋!

“爹!娘!小刚!小丽!阿文!阿武!”呆了半晌,季子越发疯一般跃下地窘扒土救人,只是他虽一身武功,对扒土挖沙帮助却不大,扒着扒着,回头吼道:“快下来救人啊!”声音里充满绝望之意。

老道等三人纷纷跳入坑扒土救人,然而他们的到来徒增拥挤尔,你推我撞,相互踩踏,起不了丝毫作用,挖了半晌才拉出一人,正是季文,手脚无力下垂已然断气,随后挖出的季武也是脸色灰暗没了气息。

季子越仰天悲嘶,大叫:“都死了,都死了,没得救了!”突然纵身跃出二丈多深的土坑,抓起铁锅装土往坑里扔,疯狗一般狂喊:“我要你们给我儿女陪葬!给我父母陪葬!”

“这下要糟了!”老道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季子越,暗暗叫苦,跳下深坑的一刹那,他曾经有过一丝犹豫,也预想到眼前情景。

人性,向来要从最坏之处来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