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苍无法攻击,只空自焦急任由他行动,要是被他弄散木排,活下来的希望太渺茫,当机立断指着郑卫强对傻黑道:“你去对付他。”说完一头扎进海里,潜至老熊身下伸手拉脚。
傻黑毫不犹豫“噼啪”一声也跳下去,潜至水里与郑卫强斗将起来。
老熊与郑卫强,傻苍与傻黑,分成两对在水中激烈拼斗,论水性与武功,傻苍更胜一筹,但输蚀左臂受伤发不了力,与老熊拼得难分难解。
那边厢傻黑只用嘴,郑卫强手脚并用且有兵刃,大占便宜。傻黑虽是猪,却是十分聪明,拼杀当中瞧准机会咬住敌人漂浮的衣襟,一个猛扎往海里深处潜去。
郑卫强大惊失色,被拉向深海非死不可,当下手中月芽钩使劲朝傻黑猪脑袋上戳击,但一来水中阻力大,二来野猪皮粗肉厚,不惧他击刺,只一个劲带他往深海里钻。
郑卫强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再刺敌猪,扔掉兵刃去脱身上衣服,然在缺氧高压的水下,动作比平时慢了不知多少倍,几经努力终于把衣服脱下,身上一轻立即便往海上浮,可是小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身子再也浮不了,反而更向下沉,不用看定是被野猪咬上,此时的他顾不上惊慌,弯下腰伸手挖野猪双眼,傻黑使劲摇摆脑袋,摆得十数下,竟然将郑卫强一条小腿咬断,瞬时血水四处弥漫。
郑卫强便在水中也痛得忍不住气大叫,嘴甫张,强大水压下海水往喉肺里急冲,在失去知觉前死死咬上傻黑耳朵,作最后挣扎。
先前落水的海盗已引来海洋中的杀手:鲨鱼,二十余条鲨鱼风卷残云,把落水的十余名海盗分吃干净,兀自不觉喉,于数里外闻得这边的血腥味,如一支支水箭急窜而来。
傻苍与老熊拼斗,见得傻黑的战术,大受启发,心想老熊先我下水,憋气定没有我长,把他拖到深水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当即寻机扣上他右腕,立即往水下潜。
在水中刀剑作用不大,老熊干脆扔掉长剑,与敌人扭打起来。
片刻间,利齿满嘴的虎鲨群逼近,傻黑首先见到鲨鱼身影,身子使劲一挣摆脱郑卫强,急速游向傻苍,轻轻咬着他的衣服往往水上窜,傻苍拼斗中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傻黑这样做自然有它的道理,放开老熊向上浮。
老熊早耐不住气,身得自由后也急蹬脚往水上浮。
二十余条鲨鱼围着郑卫强一阵拉扯,片刻吃了个干干净净。
白鲨帮的海盗葬身鲨鱼腹,也算死得其所。
鲨鱼群接着便往两人一猪追去。傻苍首先浮上水面,在水中他已经看到了鲨鱼群,出了水后立即爬上木筏,双手抓紧傻黑前蹄,忍痛把它拉上木筏,还未来得及喘息,只见老熊也浮出水面,伸出手叫道:“救我,救我!”
适才还以性命相拼,都欲杀死对方而后快,此刻敌人却向自己求救,救还是不救?
傻苍没有一丝犹豫,当即伸手抓住他的手,猛力一提,老熊身子得趴在木筏上,但还浸在水下的一只脚被当先追上的头鲨咬着,猛力一扯,将他拖下水。
老熊双手紧紧抓住木筏,口中大叫:“拉我,快拉我!”傻苍拾起尖棍,往鲨鱼头部猛戳数下,鲨鱼受不住痛使颈甩头,把猎物一条小腿咬断后潜至深处。
血水瞬间吸引更多的鲨鱼疯涌过来,好在傻苍动作更快些,已经把老熊整个拉到筏上,断腿鲜血透过木筏流进海里,吸引得十余条鲨鱼在筏下乱冲乱撞,突上突下摇晃,幸好这只木筏扎得够大够结实,经受住了考验,最终没被撞翻。
老熊抱着断腿在筏上痛得直打滚,低低呼嚎,傻苍立即从衣服上撕下几根布条,牢牢绑紧断腿减少血流,傻黑则伸舌头舔舐伤口,它的唾沫能加速血液凝固。
木筏上除了两人一猪,别无一物,面对着老熊触目惊心的断肢伤口,傻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把身上穿了两年的破衣服脱下,包扎在伤口上。忙完后老熊已昏昏迷了过去。
随后傻苍又把他的断肢吊起升高,过得一会儿,血流得止,老熊在昏迷中痛得脸青口唇白,全身微颤,头上滴滴淌下的水珠不知是海水还是汗水。
过了良久,夜幕降临,老熊被海上寒风一吹,冷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便叫道:“水,水!我要喝水。”
可两只装满水的水缸适才连同食物一块儿翻落大海,木筏上那儿还有半滴淡水?傻苍道:“海水你喝不喝?”
老熊听得这回答,看看四周,顿时清醒过来,向傻苍瞧好半晌,说道:“你叫傻苍,我没记错罢。”傻苍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
“你还要不要杀我?”傻苍直截了当。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杀你,能活下去已然不错。”
“你如果活了下来,日后可来杀我,不必客气。”
老熊又盯着他,才了良久才道:“有机会我会杀了你为兄弟们报仇,之后自杀感你救命之恩。”
“很好,那你现在就别多想,安心养伤。看看咱们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
傻苍说完,站在船头,望着天上明月,拿起长笛,顺手吹奏一曲《梅花落》。
自得了长笛,他每日都要抚弄一番,犹如亲密的爰人。
曲调婉转优美流畅,笛声淡雅清新,悠远源长,在平静的海面上远远传了出去,听得海中的鱼儿冲破水面跳了出来,听得傻黑静静趴在木筏上,只要主人一吹笛,它便静静伏来主人脚下,倾听世间最美的天籁之间。
老熊是一介粗人,听着优美的曲调,忘了腿上伤痛,忘了口中干渴,思绪随笛音飘飞翻转,眼前似乎出现梅花端庄而恬淡的姿态。
笛声悠远,沁人心肺,乐曲停了良久,老熊才在漫天梅花的意境中出来,问道:“傻苍,这是什么乐曲?”
傻苍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老熊双眼注视他,说道:“你曲子吹奏得如此熟练,怎地会不知道曲名?”
傻苍没有回他,挺立船头,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海中清辉点点,陷入沉思当中。
老熊想起两年多前在沧海号听刘百川说过的话,问道:“你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一身高强本领和各种本事却得留下来,运气还算不错。”
没有回应,老熊又道:“我是一个粗人,适才听你吹奏的曲子,脑海中浮现梅花的形像,不知是不是一首关于梅花的曲子?”
一直清冷的傻苍突然转过身来,问道:“你在曲中听到梅花之意,脑海中闪过梅树的身影?”
“不错。”
“梅花,梅花,冰肌玉骨、凌寒留香。”傻苍抬头喃喃,又低头顺口沉吟: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老熊和傻黑听不懂说的什么,但傻苍好像很有文化蕴味的样子镇住了他们,一时都安静下来。
海风停歇,薄雾升起,瞬间四周一片迷茫,淡淡月色洒下,更增如幻如梦之感。
“我知道了,适才吹奏的乐曲叫《梅花落》,怪不得你说能听出梅花之意。”
傻苍打破沉静,语气中虽有喜意,脸上神色却依旧木然。
老熊起了好奇之心,问道:“傻苍,你知道那么多,你的过去一定不简单,定是个大富大贵的公子哥儿,怎地会沦落为傻子乞丐呢?”
傻苍没有答他,不是不愿答,实是答不出。
木筏北上,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