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彬玉一愣,满脸不可置信,那个字含混地在嗓子眼里滚了一滚,轻到自己都听不清。
七岁,娘郁郁而终,爹就迫不及待接外室回家。那个招摇在外,抢走爹全部宠爱,气死了娘亲的女人,成了爹的续妻,他名义上的娘。
但他从不喊,甚至连“爹”也少叫了。
随着年龄增长,历的事多了,他话都讲得越来越少。
一次外出,他意外救下一个羸弱女子。娇柔似他记忆里的生母,瞧人时总像受惊的小兔,是需要人极尽爱护的那种。
他珍惜她,呵护她,把她娶回门。
自从拥有她,他便忘了从前不快乐,对谁都和颜悦色。
可继母忌惮她肚子里的孩子,怕被抢了家产,使了手段支开他,在她生产时不管不问。
孩子被好心的下人救回来了,他一生挚爱却血崩而死。
死因太掉御医世家的面子,父亲避而不淡,对外宣称大儿媳抱恙静养。连出殡入土都没有,她的尸身就被继母偷偷扔去了后山。
父亲知道后只震怒打了继母一巴掌,便没了后续。后来还因为继母哭哭啼啼,要上吊投河,父亲反过来好言哄她。
他整理爱妻遗物,才发现一沓血泪书信,知道了自己不在时,爱妻总受继母欺凌。
新仇旧恨掠上心头,冲昏了头脑。家宴上,他与继母三言两语起冲突,拔剑就要复仇。
继母奔逃时,一个不慎,摔死丢命。
从此,父亲也恨上了他。
以前似有若无的那点点对他的愧疚,在这一天后,消失殆尽。
他们父子俩还住一个屋檐下,变故真相对外瞒得死死,可两人早已形同陌路。
此时此刻,彬玉看着眼前父亲的尸体,那震惊,意外,不可置信,恍惚得如坠梦境。
父亲为了他挡剑而死,为什么?为什么!
宫里还在混战,厮杀声响震天,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全世界都在这一刻安静,所有纷扰斗争都在眼前消失。
他只能看见父亲的尸体,脑中盘旋父亲临死前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小心——”
“噗通!”
他跪倒地上,目眦欲裂地暴喊出那个字:“爹——”
林默为彬玉挡开不少攻击,彬玉的手下也都在护卫着他。
但这样是不行的,彬玉的手下已经有不少为了救他牺牲,他怎能在战场中失魂落魄。
“彬玉,你清醒点!”林默用捡来的兵器隔开一重攻击,手臂震得生疼,赶紧半蹲下拉起彬玉,“你背上彬御医,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在彬玉是照做了的。
他表情木然,但还不算全废。
林默领着他跑去一座偏殿,移开殿门口的尸体,让他把彬御医放在案桌后。
彬玉的视线落在彬御医胸前伤口上,眼睛猩红,拳头颤动。
“你在这里默不作声地悲痛有什么用!”林默大声吼他,“现在杀你爹的仇人还在外头好好活着,还在继续杀你的兄弟,你的部下。你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杀光你所有在乎的人,然后再来你面前羞辱你么?没错,他们最后只会来羞辱你,因为软脚虾杀都懒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