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仪器在有节律的轻响。
护士在外头监护着,看到雷扬带着人进来,就站起身来,“雷医生带家属来探望啊?”
“嗯。你先出去忙一会儿吧。”雷扬说道。
“行。”
护士马上就出去了。
苏鹿和沈循站在玻璃墙边,看着里头躺在病床上虚弱的人。
苏鹿轻轻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不好受。
她喃喃唤了一声,“哥哥……”
而沈循,怔怔看着病床上的人好一会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而哑,慢慢地说了句,“以前,他和我说过,他小时候病得很重,在找到你之前……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一个透明的泡泡房子里。”
“他说……那时候除了每天偶尔有医生和护士过来检查他的情况,和他说几句话之外,他和世界好像都是隔绝开的。”沈循说道。
雷扬听了沈循这话,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他小时候那场大病,在做移植骨髓之前,会先做放化疗。他的免疫力会非常地下,若是在那个时候受到别的什么感染,是相当致命的,所以要住在无菌室里,嗯……就是那种透明的泡泡房子。”
沈循嗯了一声,“是啊,所以他说苏鹿真是个小天使啊。因为苏浙恐惧那样的孤独,好像和世界隔绝开来的孤独,让他害怕。因为有苏鹿的出现,才让他得以从那样的孤独里解脱出来。”
沈循看着病床上的人,声音逐渐弱下去,近乎喃喃自语般,又像是在跟里面昏迷不醒的人说话,“你不是那么恐惧这种孤独么?为什么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搞到这个处境?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雷扬轻叹了一口气,“只要能扛过今天晚上,情况不恶化,然后只要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
“好,谢谢你了。”苏鹿向他道谢。
雷扬认真说道,“不用客气这些,只不过,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盯着他,别再让他这么玩命。”
沈循听到这话,有些咬牙切齿似的,磨了磨后槽牙,认真说道,“放心,我一定会的。”
要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还敢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他就把这人绑在床上。
毕竟是重症监护区,他们不能待太久。
所以看过了之后,就被雷扬带了出去。
苏浙的病房已经先安排好了,只等他从重症监护区一出来,就能够转移过去。
所以苏鹿他们可以先去病房里休息一会儿。
苏鹿想了想,就已经开始张罗,“要不,我先把护工请好了,等哥哥从重症监护区一转过来了,马上就可以得到照顾。”
薄景深觉得这样也挺合适的,所以点了点头就准备打电话让人张罗,在京城的时候,给景肃请陪护时是宋伯渊张罗的,因为京城毕竟是宋伯渊的地头。
而眼下在丰城,是他薄景深的地头了,他当然可以安排好。
但是,沈循不同意。
“不要陪护?”薄景深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自己照顾。”沈循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人,我自己照顾。”
“可是陪护应该会比较专业吧……”连苏鹿都有些犹豫。
沈循笑了笑,“不用,真不用,陪护能干的活儿,我全部都会。”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我因工受伤那段时间,挺难的。就是陪护一直在照料我。”
因为当时下肢受伤,所以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生活上很有一部分无法自理,需要有专门的照顾。
所以那个时候,沈循是看着陪护怎么照顾自己的。
也是因为这样,陪护照顾病人应该做的事情,他基本都看过了,也都学会了。
所以他完全能够照顾苏浙,更重要的是,沈循经历过那种,被一个陌生人照顾着,其实有的时候,挺没有隐私的……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他觉得苏浙那么清傲的人,肯定会特别不自在,会很难受的。
不如他自己来。
苏鹿听到沈循都这么说了,也就点了点头,“也对,如果是循哥你来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嗯。”沈循点了点头。
薄景深也没再强求,想了想,就说道,“那大舅哥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吧,你要是再熬垮了,等二舅哥转到病房来了,就没人照顾他了。”
沈循没有拒绝,坐在沙发上阖上了眼睛。
其实根本就睡不着,但能闭目养神一会儿也好。
可是一闭上眼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人在病床上面白如纸的样子。
几乎一秒钟都没能睡着。
沈循也悬着心,生怕重症监护区那边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最先等来的不是重症监护区的消息,而是赵莹的电话。
她已经抵达了丰城,让司机开车过来的,因为赵小乐一路过来有些累了,所以她不能马上来医院,要先带赵小乐去安顿。
苏鹿房子的密码她有,她会直接带赵小乐过去。
顺便把汤炖上,等到孩子醒了,就带上汤,带上孩子,一起过来。
赵莹说,“而且我觉得那时候,小浙差不多也该醒了,正好喝汤。小浙素来给我面子,那时候肯定醒了的。”
赵莹的到来,让苏鹿和沈循都有些心安。
又过了几个小时,程又然来了病房。
原本病房里很安静,苏鹿和薄景深还有沈循和赵桐,都在各自闭目养神或者小睡。
程又然的脚步很轻,但还是瞬间惊动了他们。
赵桐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怎么……怎么样?怎么样了?”
程又然看到他们都这么紧张的样子,也不卖关子,马上说道,“马上!马上就转到病房来了!情况挺稳定的,你们别慌,暂时可以放心下来了。”
苏鹿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和这一口气同时出来的,还有她夺眶而出的眼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吓死我了……”
薄景深揽了揽她的肩膀。
沈循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发不出声音来。
等到真的发出声音来时,竟然只剩几乎虚音的气声,“他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