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听到这一声,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一个玉雪可爱精雕细琢的小孩儿,长得就很……眼熟。
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是哪儿眼熟,但哪哪好像都眼熟。
江黎定定看着他。
这眼神大概让赵小乐有些吓着,他往旁边侧了一步,小心谨慎地贴着墙侧身绕过江黎,走到了苏鹿跟前,张开小手臂,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小声警惕问道,“叔叔你谁啊?你是不是想欺负我妈妈?”
江黎的眼睛蓦地瞪得老大,“妈……妈妈?”
他定定地盯着赵小乐片刻,再猛地抬眸看向苏鹿,如此往复地看了几个来回之后。
江黎总算明白自己一看到赵小乐时,就觉得眼熟的眼熟,究竟是哪儿眼熟了。
这个小孩儿看起来,就像是苏鹿和薄景深的集合体,从他脸上不难看出苏鹿的影子,也不难看出薄景深的影子。
这是……
“这是你和……”江黎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鹿打断,“这是我儿子,赵小乐。小乐,叫江叔叔。”
“江叔叔好。”赵小乐叫了他一声。
见是苏鹿认识的人,赵小乐放心了,先前那警惕保护的姿态也放松了下来,他赶紧说道,“妈妈妈妈,我尿尿。”
“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苏鹿摸了摸孩子的头。
赵小乐一溜小跑进了男洗手间。
江黎想了想,刚才苏鹿打断他的话,或许就是不想让他在孩子面前说出薄景深的名字,那么孩子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薄景深的存在。
江黎拧着眉,忍不住朝一旁偏了偏头,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姿势。
苏鹿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旁边走出几步。
“那是深哥的儿子,没错吧?”江黎问道。
苏鹿不置可否,并未给出回答。
其实便已经是默认。
江黎:“他知道吗?”
苏鹿沉默了片刻,“小乐吗?他不知道。”
江黎:“我说深哥!”
“他没有必要知道。”苏鹿的声音很平静。
但其实江黎觉得这样的平静,更像是一种没有任何温度的冷淡。他倏然想起了五年多以前,苏鹿来到应希的病房,托他带话给薄景深。
那时候她的脸色那么难看,目光却那么坚决。
恐怕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将一颗有温度的心,完完全全溺死在了冰海里。
一颗心再也跳不出温度,于是才会又此刻这样没有温度的,冷淡的平静。
江黎急道:“怎么没有必要!这也是深哥的孩子!”
苏鹿淡淡看着他。
江黎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总觉得心里有些凉。
江黎:“他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这样对他不公平。”
苏鹿看着江黎,其实有时候她一直挺欣赏江黎,就是无论遭遇过怎样可怕的事情,好像永远都有一颗赤子的心。
明明他经历过那么糟糕的事情,可怕的事情。此刻看起来,从他的言论听起来,依旧不难听出,他明朗的内心,希望一切都变好的美好意愿。
以至于苏鹿觉得,对这样的人说话,好像都得修正一下语气,不想让他太难过。
于是苏鹿想了想,才说道,“我知道孩子存在之后,想要告诉他,但那时候我整天整天的联系不到他,后来我反应过来了,哦,原来我的电话被他拉进黑名单了啊。”
江黎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而苏鹿却是笑了笑,很清淡,就好像,时间真的能抹平所有的痕迹,她现在已经能够这样平静的谈论这些了。
“但我还是不死心,我想当面和他谈谈,好好谈谈关于这个孩子的存在,关于我们的未来。然后那天我鼓足勇气,找了造型师,给我穿上了最漂亮的礼服裙子,做了最精致的发型,画了最好看的妆容,我盛装打扮,前往去参加博盛在云顶举办的开业宴会。”
苏鹿不疾不徐,将往事娓娓道来。
说来她觉得还挺……无奈的,过去这么几年了,明明从未提起过,甚至连回想起的次数都少之又少,按理说早应该淡忘了才对,但人啊,好像有时候就是,对一些伤痛的记忆,其印象之深,简直别说是淡忘了。
就连褪色都不曾。
任何时候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就连那些难堪,那些疼痛,那些彷徨无措,都依旧明晰,清清楚楚。
江黎也想起了那天,这还真是没得洗。因为他哪怕作为薄景深的挚友,也觉得那天的确是有些过分了。站在苏鹿的立场的话,就更加难以谅解了。
“你别说了……”江黎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但苏鹿还在娓娓道来,江黎听着她不疾不徐慢慢的说,宛如看着她一点点扒开曾经的伤疤,露出当初那血肉模糊的狰狞来。
“我那样盛装出席,却是连进都进不去,我强颜欢笑,目送你们入场。后来有个……呵,好心的先生带我入场,贴心地让我目睹了薄景深宣布订婚的消息。”苏鹿淡声说着。
江黎抿了抿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片刻后才说了句,“深哥他……”
苏鹿不等他帮那人圆,自己就主动说了,“……有苦衷的嘛,我知道啊。所以我后来还是给了他机会,我们去集训的时候,他忽然跟了上来,我虽然因为先前的事情,不是很乐意,但最终也没有太抗拒吧?”
江黎想了想,的确是。苏鹿那时候,虽说有点抵触,但最终还是跟着薄景深一起去的,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薄景深当时太厚脸皮的原因。
“只不过我没法再信任他,所以我隐瞒了孩子的存在,没有打算告诉他。我希望,我能重拾对他的信任之后,再告诉他这个。后来就有了那个恶性事件的发生,说实话,我难过极了,说是心如刀绞也不为过。”
苏鹿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我想和他面对一切事情。但他推开了我,在那样一个,他很脆弱,我也很脆弱,明明需要互相取暖的时刻,他推开了我,他把他自己置身寒冷之中,把我也推进了冰窟里。”
江黎张了张嘴,艰难道,“他……”
“有苦衷的嘛,我知道啊。”苏鹿淡笑了笑。
江黎想到了苏鹿当初要他带给薄景深的话,是啊,那时候苏鹿的意思就已经很清楚了。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她都不想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