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简单的名字而已,两个单音的音节。
就足够让此刻眼前文件上的所有文字全变成了看不进眼里的乱码。
薄景深放下了笔。
程岩眉心一拧,难得的,素来表情起伏不大的脸上,眉头拧了起来,“你就不能等他忙完正事了再提这个?”
他也不是没打算说在京城见到苏鹿的事儿,但就是想等薄景深把该签字的签了该看的看了。
晏隋倒好,直截了当就说了,这可真是……
“你可真操蛋。”程岩说。
晏隋:“……”怎么还骂人了呢,程岩这种脾气的,居然还会骂人呢?
“然后呢。”薄景深的声音响起,语气虽然依旧平静。
但原本就略有几分沙哑质感的声音,仿佛更哑了一分。
“然后?没然后……”晏隋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儿欠?主要是,他看到了薄景深原本在这样的境遇下,都能够平静淡定的状态。
却在这瞬间,就因为一个名字,瞬间变了模样。
他的眼眸里,分明沉沉压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晏隋意识到自己有点欠,于是也不在撩闲,摆摆手说道,“呃……你还是先忙正事,忙正事吧。”
但薄景深却是已经没了心思,只再看了几份不太重要的文件,签了字。其他的就推回到程岩面前,“其他的等我出去再说吧,也没多久了。”
“说起来,也就后天的事儿了。”梁律师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恭喜薄总,总算要熬到头了。这些日子着实辛苦您了。”
薄景深对梁律师这话不置可否。
很多事情一旦心甘情愿,就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既然这样……”程岩见他今天已经没了好好工作的心思,也就将文件都拢好了收起来,这才说道,“那就和你说说别的吧,本来我不爱管这闲事也不爱说闲事的,但江黎很坚持,非让我说。”
薄景深眉心轻轻拧了拧,“怎么?”
“我前阵子去京城出差,之前你一直有意向的游乐园分园的项目,京城那边是愿意扶持的,我这次过去也就是去谈谈看那块地皮什么时候能批下来。”程岩说道。
“讲重点。”薄景深道。
说实话,这其实已经很是重点了,这要是成了,这么大个项目,相当重点了。
但薄景深就是直觉这并不是重点,因为比较了解程岩这人说话。
“哦。”程岩应了一声,然后就真的非常直截了当的抛出了直球,很是重点,很是让薄景深振聋发聩,“司机在那个七拐八绕网上有名的立交桥群的环岛上,追尾了一辆车。”
程岩顿了顿,“苏鹿的车。”
嘭一声!
薄景深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原本被梁律师打点过的,一直在角落坐着的不催促他们的狱警,也只是说在时间上给他们通融一点,不催促而已,但职责之内的还是遵守的。
一听到薄景深这动静和这举动,他马上站起身来,沉声喝道,“3795!干什么呢?坐下!冷静点!”
薄景深这才坐了下来。
梁律师吓了一跳,他一直负责薄景深这条线,所以算是一直跟进过来的。
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生意做得很大的人中之龙,龙困浅滩,暂时身陷囹圄。他都没见他情绪有什么太激动的,一直很平静的面对,很平静的处之。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薄总这么不平静,不淡定。
薄景深皱眉紧盯着程岩,“你说什么?!她……她有没有事?”
“没事。车尾灯碎了一个,后保险杠坏了。我司机全责,已经全赔了。”程岩说道。
程岩的语气依旧是这样,听起来很是公事公办的,并没有因为薄景深这么激动的情绪,而就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晏隋在一旁只觉得这人可真是个工作机器啊,刚才他说这话分明就像是一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里。没看到老板在这儿都快火烧眉毛了么,而他程岩倒好,一直就这么平静。
“江黎让我和你说这个。”程岩说道,“我是觉得要是和你说了,你更不淡定,不如等你后天出去了再说。不过他很坚持,我就和你说了。”
薄景深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果不其然,程岩料得很准,薄景深的确不淡定了。
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尽管他后天就出来了,但是他这两天可以说是不用好好睡觉了。
江黎是觉得这么几年都没有苏鹿的消息了,起码他是没有苏鹿什么消息的,所以江黎觉得,好不容易有消息了,程岩都在京城看到苏鹿了,当然得跟薄景深说说。
江黎素来比较心思单纯简单一些。
程岩虽然看起来公事公办木讷得很,但其实没这么心思简单,就比如他虽然不能确定,但或多或少的猜测,薄景深并不是没有苏鹿的消息。
薄景深这些年或许并不是不知道苏鹿在哪里,也并不是不知道苏鹿过得好不好。
自己要是和他说这些,无非是让他徒增担忧。
但江黎很坚持,那就说嘛,果不其然吧?
看看眼前薄景深这深锁的眉头吧。
倒是晏隋很好地安慰了他,“嗨,别担心别担心啊,你看看这时间线,程岩在前阵子在京城撞了苏鹿的车。对吧?”
薄景深看向晏隋。
晏隋继续道,“但我可是昨天在机场见到了苏鹿啊,状态极好,比几年前更漂亮了!一点没有受伤或者状态不好的样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好着呢。而且周围挺多人的,我不知道?可能是她的朋友吧……?总之,她看起来情绪也还行,状态也不错。可见是没被程岩的司机那一撞给撞出什么好歹来。”
薄景深闻言没做声,狱警见这边这么安静,就朝梁律师看了一眼。
梁律师也有些无措,这是怎么回事?这要是已经聊完了,那就不要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啊……
梁律师刚准备开腔打破沉默。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薄景深声音低低的,有些哑,有些沉,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他自己,“她怎么来了,她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