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苏浙冷哼了一声,“不用理他,我们走。”
苏浙拉开车门,伸手准备将苏鹿从轮椅上扶起来。
就听见程又然在旁边说道,“他还真打算过来?!”
苏鹿原本都已经准备乖乖由苏浙扶起来了,闻言一怔,转眸看向了马路对面的男人。
他的确无所顾忌,像是完全不在意她身旁有多少人看护似的,迈步走了过来。
程又然气得牙痒痒,都忍不住挽袖子了,“真想揍他一顿!”
沈循拳头攥得死紧,当即就想要冲过去把薄景深拖到马路那边,碍不着芊芊的眼的地方,再给揍一顿!
但是却被站在苏鹿身后的母亲,不着痕迹的伸手拉了一把,制止了他。
沈循看向母亲,就看到赵莹不赞同的目光。
沈循牙关紧咬,腮帮子都紧紧绷着,对上母亲的目光。终究还是忍住了冲动,克制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于是在他们都不友善的目光里,薄景深走了过来。
他没有因为苏鹿身边有这么多人而迟疑脚步,也没有片刻停顿,径直走了过来。
“苏鹿。”薄景深叫她的名字。
这是怎样一把沙哑的嗓子啊。
几乎都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就只剩一把沙哑的气音,就好像嗓子被火烧过一样。
苏鹿没有做声,只静静看着他。
走近了之后再看,和隔着一条马路时的视觉效果完全不同。
隔着一条马路看,他还只是消瘦。
眼下再看,他简直瘦得脱相,天知道人是怎么在短时间只能瘦成这样的。
下颌线上还有两条新鲜的伤口,应该是刮胡子时心不在焉给弄伤的。
眼底一片乌青的黑眼圈,眼白上血丝密布。
这个模样,已经不能说只是狼狈了……
颓丧,灰败……这些词仿佛才能真正形容。
而且……
苏鹿忍不住盯着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仅仅只是长了些而已。
他的头发……
苏鹿看着他发间一些不是特别显眼,但也让人看过去时完全无法忽视的灰白。
他的头发……竟然有些白了。
“苏鹿。”薄景深又叫了她一句。
“我们谈谈。”他说。
“谈屁。”程又然说话很不客气,她真没法保持客气了,“和你有什么好谈的?你把她害成这样,你还不满意吗?你还想把她害成什么样子才满意?小鹿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要认识你?她为了你,遍体鳞伤,两次!”
程又然没听到薄景深的反驳,甚至没听到他任何言语。
就好像完全把她无视了似的,就好像无论她说什么,对他而言都造成不了伤害。
但程又然仔细一感觉,好像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在自己说完这话之后,薄景深虽然表情没有太多改变,也没有任何反驳任何言语。
但是,他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
“五年前她为了你,要和她那糟心的老子决裂,被打得断手断脚的不成样子。五年后她又为了你,宫外孕手术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薄景深,你就行行好,放了她不行么?你就是要祸害,也不能就逮着一个人祸害吧?你去祸害别人不行么?你那未婚妻什么的,你去祸害她不行么?”
程又然这话一出,薄景深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
他呼吸粗重,双目通红,像是被逼上了绝路的野兽。
而同样呼吸粗重,心情沉重的,还有一旁快要忍不住心底暴戾的沈循,以及站在苏鹿后头,双手握着轮椅推把,用力得像是恨不得要将推把拧碎似的赵莹。
程又然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利刺,刺得薄景深双眼通红。
但他还是说道,“我是要和苏鹿谈。”薄景深一双通红的眼盯着程又然,像是肉食动物盯着草食动物似的,“不是和你。”
“你!”程又然气急。
薄景深看着苏鹿,原本哑得几乎听不见音量,就剩气音的声音,竟是从这气音里,都不难听出几分焦急又柔和的恳切来,“苏小鹿,我们谈谈。”
苏鹿嘴唇轻轻抿着,并未回避薄景深的目光。
她轻轻深呼吸了一口。
程又然急了,小声说道,“你别答应他!天知道他会给你灌什么迷汤!你本来对他就没免疫力,五年前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等下他要是给你灌迷汤……”
程又然握着苏鹿的手,苏鹿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劝慰道,“没事的。”
“你……”程又然简直恨铁不成钢。
苏鹿已经转眸看向了薄景深,她点了点头,“好。”
她看向一旁,“我们去那边谈吧。我们也的确该谈一谈了。”
那双通红的眼睛,似乎有光芒隐隐亮起。
“好,我推你。”薄景深说道,准备伸手从赵莹手里接过轮椅。
但赵莹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却没有松开轮椅的打算。
赵莹说道,“小苏,我推你过去。”
“嗯。”苏鹿平静点头。
赵莹推着苏鹿朝着一旁过去。
“谢谢赵姨,您去忙您的吧,不用管我这边了。”苏鹿说道。
赵莹不置可否,只定定看向薄景深,因为站在苏鹿身后,所以苏鹿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没有看到,赵莹陡然凛冽犀利的目光,哪里像是一个陪护阿姨会有的眼神目光?
“苏小姐身体不好,还请你长话短说。”赵莹对薄景深说了句。
薄景深皱眉,还来不及深思一个陪护阿姨怎么会有这么犀利的目光,赵莹就已经说完话转身离去。
“谈吧。”苏鹿说道,她看着薄景深,“薄景深,你想和我谈什么?”
“小鹿,我……”薄景深看到她平静如水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空,于是刚开腔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苏鹿静静看着他,等了几秒也没等到他继续说下去,苏鹿说道,“你想谈什么呢?如果是想谈孩子的事情,那不用谈了,孩子已经没有了。”
薄景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鹿闻言一怔,旋即,她笑了。
“我怎么告诉你呢?”苏鹿笑道,“你的电话,只有我打不通。我想当面找你谈,我并不知道是宫外孕,所以我权当是个喜事,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打算在你公司开业宴会时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也好双喜临门。”
苏鹿想,原来自己有这么深的怨气。
她笑了一声,“你的确是双喜临门,开业大吉,佳人相伴。良辰美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