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老师不可能做出收受贿赂这种事情,当然了,万事没有绝对,万一呢?
可有些时候这种事情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最重要的是他对于朝廷有什么用。
人的品质是最难琢磨的,因为很难看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所以说有些时候,不能只看表面。
这次之所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是因为爷爷相信,你的老师肯定会自证清白。
以不变应万变,他肯定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仔细的调查这件事情……”
朱元璋语重心长,几乎可以说是手把手的教朱雄英如何当一个皇帝。
恐怕也只有朱元璋,才有如此耐心和心思了吧。
朱元璋就像是拔苗助长的老农一样,恨不得在一瞬间让朱雄英明白所有的事情。
朱雄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孙儿将爷爷说的这些已经全部记下了!”
朱元璋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将这些奏折,全部搬出去烧了吧!”
朱元璋指着桌子上的这些奏折。
朱雄英二话不说,就将桌子上的这些奏折全部搬了出去。
汹汹的火焰,在御书房外面的空地上烧了起来。
火焰燃烧完毕,灰烬被值守的太监打扫。
朱雄英回到御书房,又短暂的教导了一番,朱元璋又开始处理起奏折。
朱雄英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可以打着朱元璋的大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朱雄英忽然开口说道:“昨天,孙儿和老师在城中转悠,去了一处客栈。
那个客栈做的饭菜味道也还行,说不上难吃,但也比不上宫中的饭食。
那个客栈所处的位置非常好,如果用来建立大明钱庄的话,绝对会事半功倍。
只可惜那是永昌侯府家的产业,估计永昌侯府也不会卖。”
朱元璋批阅奏折的手停了下来,扭过头看着朱雄英。
朱雄英说的这番话,朱元璋又如何听不明白?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帮你老师这个忙?”朱元璋看着朱雄英。
朱雄英愣了一下,又说道:“差不多吧!”
“怪不得,就说你今天怎么有时间会来爷爷这里,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帮你老师也不是不行,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帮了之后呢?下一次还要不要帮你的老师?
如果你的老师见你一直在帮他,以后会不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用心,因为都有你在帮他?
如果你以后当了皇帝呢?你如此对待你的老师?你的老师会不会变得懒惰起来?”
朱元璋一连串的问题直接问懵了朱雄英,朱雄英呆呆的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件小事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道道。
“你要始终记住,尽管他是你的老师,和你以后是皇帝。他是你的老师,以后更是你的臣子。
臣子做事,如果有能力就做,没有能力就换。如果一直请求皇帝的帮助,那这个臣子就不合格。
皇帝需要的臣子是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把问题丢给皇帝的……”朱元璋又是一番语重心长。
“可是可是之前爷爷不是帮了很多忙吗?”朱雄英弱弱的问道。
“哈哈,你还是不明白啊。爷爷那哪里是给他帮忙?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个不是爷爷将事情扔给了他,然后让他去做?
爷爷所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给他调配一些人员或者调拨一些金钱,像这种非常具体的事,哪一次帮他做过?”朱元璋哈哈大笑之后,耐着性子解释。
“老实的告诉爷爷,这事是你自己要求的,还是你老师让你这样要说的?”
朱元璋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的盯着朱雄英。
朱雄英哪里敢说谎,一五一十的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朱元璋自然能分辨出,朱雄英到底是在说谎还是没说谎。
“就说嘛,你的老师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胆大包天,怎么敢利用俺的孙子?
如果今天这事是他指使你的,那俺可要好好惩戒他了!”朱元璋说了一番威胁的话,又对着朱雄英道:“你今天这就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儿,以后不能这样做了。如果今天因为你,爷爷惩戒了你的老师,你觉得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这为人处事呢,里面是有大学问的,从古到今,不知道多少皇帝都搞不懂这里面的圈圈绕绕,想让你一下子搞清楚,实在不容易。好心办坏事儿,从古到今多如牛毛,以后不要这样了!”
……
从头到尾,朱元璋都非常的有耐心。
几乎将为人处事这方面的所有知识,全部掰碎了,讲给朱雄英听。
朱雄英虽然也有疑惑,可还是揭朱元璋所说的这些全部记了下来。
“今天这事看在你的面子上,爷爷就帮你老师一把,但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可不能再有了!”朱元璋说完话,又开始批阅起奏折。
朱雄英兴奋起来,捶腿的速度和力度不由自主的大了几分。
当天下午,锦衣卫出动,毛骧带领这锦衣卫精干成员,开始在城中突击检查。
由头也很常见,说是有人举报,城中有白莲教孽徒作祟,锦衣卫奉陛下之命,清查城中所有客栈酒楼茶馆青楼。
到天黑时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之前陈松和朱雄英去的那个客栈被锦衣卫查封,听人说,是锦衣卫从里面搜出了白莲教使用的那些古怪东西,以及藏匿在这里的白莲教孽徒。
在大明朝,白莲教是一个禁忌话题。
提起白莲教,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三缄其口。
这个客栈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自然落的一个被查封的结果,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永昌侯府中,蓝玉坐在书房当中,不停地捶打着桌子。
他真的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客栈竟然和白莲教扯上的关系。
这个东西几乎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普通人碰上,非死即残。
像蓝玉这种人碰上,就算死不了,也要沾染一身骚性。
蓝玉在书房当中发泄着,能说一些气话,什么也做不了。
尽管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客栈,会和白莲教扯上关系。
看毛骧搜出来的那些证据非常确凿,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同时也让他非常疑惑,平白无故的,锦衣卫怎么会注意上这个客栈呢。
拍打着书桌,大声的怒吼着:“这是为什么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色渐晚,那家客栈的地契房契送进了御书房,摆放在了朱元璋面前的书桌上。
朱元璋拿起地契房契,交给了朱雄英,“你好好的看一看,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会将这些东西赏赐给你老师!”
朱雄英翻来覆去地察看着,一脸的认真。
这房契地契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毕竟是锦衣卫弄来的,毛骧的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哄骗朱元璋。
将手中的房契地契重新放在桌子上,朱雄英昂起小脸,看着朱元璋。
“爷爷,为什么您不直接把这家客栈从用长头的手中要过来,而是采用这样的方式?这样一来,恐怕要死很多人啊!”朱雄英问道。
“要来?怎么要来?难道爷爷把蓝玉叫到御书房中,告诉蓝玉,爷爷看上了你的那家客栈,你把那家客栈交给爷爷?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今天爷爷要蓝玉的客栈,那明天又要什么?而且平白无故的就要人家的客栈,这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师出无名,只会辱没了皇帝的威严!”
要是其他人这样问朱元璋,恐怕朱元璋早就直接暴怒。
可放在朱元璋最疼爱的大孙子生,朱元璋不仅没有任何暴怒,反而耐心地给朱雄英讲解着这里面的道理。
“记住一句话,皇帝的威严是不能辱没的。
咱们的目的是这家客栈,至于采用什么样的方法,这并不重要。只要达到了该有的结果就好!
……”
各种各样腹黑的言论从朱元璋的口里蹦了出来,朱元璋不仅没有任何的惭愧,反而不停的往朱雄英的脑海中灌输。
临了临了,竟然还对着朱雄英说:“爷爷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那些酸儒当你爹的老师,好端端的将你爹教成了那副鬼样子。还好,你现在年龄还小,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额……”
自己的亲爷爷竟然在自己的面前编排自己的亲爹,这话没法接。
迟疑了好半天,朱雄英问道:“明天就将这房契地契交给老师,是不是时间有些着急呀?永昌侯肯定能想明白这里面的事,会不会不太合适?”
“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全白说了,你怎么不记啊?
重新给你再讲一讲吧,告诉你,就算今天晚上把这房契和地契交给你的老师,永昌侯也不敢说什么。
从他的客栈当中查出和白莲教育有关的人,这是千真万确的,这是事实,不容置疑。
既然都已经成为事实了,那身为皇帝,将充公的财产赏赐给臣子,又有什么过错呢?这不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朱元璋再次耐心的解释。
外面的天空更黑了,御书房当中,一个老阴谋家,正在费尽心思的培养一个小阴谋家。
各种各样腹黑,阴谋,阳谋之类的话语不停的从朱元璋的嘴巴里流出,恨不得朱雄英瞬间就明白这些事情。
……
第二天早朝过后,朱元璋就让人将陈松叫到了御书房中。
也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将那客栈的房契和地契赏赐给了陈松。
陈松呆呆地站在御书房里,看着手中的房契和地契,脸上满是疑惑。
昨天毛骧突然清查那家客栈,陈松还非常的好奇。
当时还感慨,幸亏当天没有将客栈盘下来,如果要是当天将客栈盘下来,当天晚上毛骧在客栈当中搜出来白莲教,那可真是黄泥落在裤裆,真的说不清。
将房契地契揣进怀中,想到这里陈松的心中划过一次庆幸,正准备行礼,却看到了站在朱元璋旁边的朱雄英朝着自己眨巴了几下眼睛。
很明显就是给自己打信号,难不成这事和朱雄英有关?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只能以后再询问。
还是先行礼再说吧。
陈松朝着朱元璋拱拱手,告了一声谢,退出了御书房。
陈松走后,朱元璋对朱雄英道:“趁着你老师现在还没有走远,赶紧换上一身衣裳,去追你的老师吧。
俺给你讲的这些东西也有限,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亲身体会,讲的再多,恐怕你也记不住!”
“好!”朝着朱元璋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飞一般的跑出了御书房。
看着消失的朱雄英,朱元璋连连感慨,“可要把你老师身上的那些本事全学过来,大明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了俺的希望。”
太阳挂在正空,秋老虎肆虐大地。
天气还是有些炎热,但转凉已经成了趋势,也嚣张不了几天,就会寒冷下来。
陈松刚刚走出皇宫没几步路,身后就传来了朱雄英的喊声。
转过身子,扭头一看,见朱雄英带着七八个随从朝着这边跑来。
身后跟随的那七八个随从,个个膀大腰圆,虽然穿着普通衣裳,可腰间依旧鼓鼓囊囊,不用想,里面肯定别着短刀或者匕首。
陈松也不相信朱元璋只派了这七八个随从,在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隐藏着数量更多的侍卫。
陈松面露笑容,张开臂膀,道:“今日不陪着陛下了?”
朱雄英飞一般的跑到陈松的面前,行礼之后,道:“今天不陪了,爷爷说,让我跟着先生学本事。一定要把先生的本事学到手,所以就让我赶紧出来。
老师,现在咱们去哪里?先干什么?”
陈松回答道:“先去宝钞行事衙门,叫上人然后去一趟那个客栈,先将那个客栈收拾收拾!”
“老师,之前那个当街拦你的人呢?想问你来着,可一直没有时间!”朱雄英忽然问道。
陈松一脸黑线,“他啊,就是一个脑残东西!”
“老师,脑残是什么意思?”
“就是脑子不正常,有病,缺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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