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南方。
都说南方风景如画,从未来过南方的彩月原本还满怀着憧憬。
可真正到了地方,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单看风景的话,倒是也能算得上是怡人,可他们不是出来游山玩水,而是到地方郡县查案。
因此视线所及,除了自然风景之外,更多的是地方百姓的生活现状。
淮阳郡,是这次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也是朝廷发放赈灾粮最多的地方。
朝廷先后发放赈灾粮三次,如此赈灾力度,堪称前无古人,就算无法让淮阳的百姓全都吃得饱,至少也不该有人饿死才对。
然而王安等人看到的现实,却是饿殍遍地,活着的百姓也都骨瘦如柴,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为了活命,许多人干起了不法勾当。
偷,抢已是寻常事,更多的百姓过不下去到林中落草,再出来各处劫掠,弄得人心惶惶。
伤人,杀人之时,几乎天天都有。
就连王安从北方南下,路上也遇上了几波。
幸得拦路的贼人数量不多,装备不好,又没什么武功,靠着郑淳和彩月两个高手,才没出什么事情。
如今的淮阳郡,每个县城的衙门都忙得要死,每天都有新的案子报上来,大街小巷,各处都能看到衙役穿行。
王安一行人在淮阳郡的几个县城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相对来说,治安稍微好一些的回山县住下。
客栈里,郑淳站在窗边,听了会儿街道上衙役抓人的吵嚷声,神色黯然地把窗户关上了。
“想不到这淮阳郡,竟然已经乱成这幅样子了。若非亲至,谁能相信大炎治下,竟然还有这么乱的地方?”
王安坐在桌旁,彩月在他身后帮他捏着双肩。
这几日一直在马车里坐着躺着,没多大的活动空间,身体很是僵硬。
他轻叹一声:“倒是出乎本宫的意料……原本以为徐怀之他们几个,是受了昌王的指使,故意夸大其词,把南方的问题说得特别严重,诳本宫来此。”
“如今看来,倒也不全然是。”
“按照户部的记录,朝廷至少三次往淮阳郡发放了赈灾粮,但凡地方官员能妥善安排,每天都搭设粥棚,事态也绝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这淮阳郡,贪污问题绝对非常严重,说不定,能查出巨贪,而且极有可能,不止一个!”
王安表情严肃,他说的已经很是委婉了。
这种案子,一般不查则以,一旦彻查,就能牵出一大串来。
只怕整个淮阳县,已经没几个清白的官员了,就算有,那也是极少数。
少到根本无法和整个贪官集团匹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作恶。
王安眯了眯眼,突然露出一丝微笑:“不过这次南下,本宫倒是来对了。”
郑淳附和道:“就是,只要这次能把这案子办好了,殿下以后在朝廷说话,会更有分量。”
王安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些倒是其次……这淮阳县,可是好地方,若是能拿下此处贪官,收拢民心……对日后商会在整个南部的发展,将大有裨益!”
淮阳郡乃是南方的中心,西临南阳,东接四川,西北是颍川。
更往东是城阳和会稽。
这几个郡的人口,在整个南方来说都比较多。
只要拿下淮阳,就等于拿下了南方的中心枢纽。
如今王安的商会已经在全国各省都有了网点,只是想要真正发展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目前京城的货物运出来,基本都是走海运。
海运的优势在于可以大宗运输,可要比速度,还是不如陆运。
尤其王安雄心勃勃,将来可是打算在大炎铺铁轨,造火车的。
到时候铺铁路,肯定会遇到民间非常大的阻力,如果能提前收拢地方民心,到时候办事儿也更方便一些。
淮阳,将会成为南方铁路网络的一个重要枢纽。
而这些,只有王安能看得到。
沉思中,客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郑淳开门,客栈的小二赔着笑脸进来,告罪道:“几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最近粮食紧缺,附近的酒坊都停产了。小的刚才看了,最后一坛酒方才也被卖出去了。”
“今日这酒,几位大概是吃不上了,能不能,换点别的?小店倒是有几斤上等的好茶。”
这回山县,如今乱哄哄的。
最开始的几个月,外地客商不知情,还常往这边走。
到现在,整个淮阳郡都没多少外地客人过来了,各个县城的客栈生意都不好做,房间天天空着大半,只靠着当地的有钱人家,偶尔出来吃个饭过活。
王安一行人来到回山县入住客栈的时候,出手就是两锭银子,足足一百两,言多退少补。
这样的大客户,别说小二了,就连掌柜也得好生对待。
听说没酒,彩月皱眉道:“你不会跑去问问其他家?难不成,别家店里也没有么?”
那小二苦涩地赔罪说:“这位姑娘,非是小的不肯跑腿,实在是跑了也是白跑。本店是小县最大的客栈,往年酒窖里常年都存得满满的,如今我们这儿都没酒了,别处就更别说了。”
出来一趟,王安自知不可能跟宫里一样锦衣玉食,有没有酒,对他倒是没什么影响。
他给了郑淳一个眼神,郑淳立刻会意,指挥那小二道:“那便如你所言,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好生沏上一壶,送上来吧。”
“多谢!多谢这位公子体谅!小的马上就去。”
小二眼尖,知道房里谁是主事的,哪怕王安一句话没说,他也知道该对谁躬身。
他刚转身要走,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打砸声,噼里啪啦响起,还夹着几个男人的咒骂和一个女子的哭声。
王安皱了皱眉,出声问道:“小二,外头是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