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陆云卿在红罗儿的带领下入了屋内。
这是陆云卿第一次进段家老祖屋子,屋内的陈设和老祖人一样简朴纯粹,透出一股子古老的气息。
“来了?”
段家老祖眼皮微掀,从床榻一边慢吞吞地下来,穿好鞋起身一边说道:“你来的有些晚。”
陆云卿闻言笑了下,“但总归还是来了。”
段家老祖摇头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和你多聊聊……罢了,我也不绕圈子,天荒跟你说了什么?”
说着,段家老祖虚手一引,让陆云卿坐。
陆云卿矮身坐在段家老祖对面,直截了当,“他叫破了我的身份,不过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跟我和魏家殿下大致说明密地的大体情况,并未详谈。”
“是吗?”
段家老祖深深看了一眼陆云卿,“天荒叫破你身份,就没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
陆云卿勾了勾唇,“是威慑,还是单纯的一问,,我也不清楚。”
段家将她视作未来的希望,如果单单只是跟着天荒去密地熟悉要务,为接掌长生殿做准备,段家自然乐见其成。
可要是他们去往魔族地盘的事情,那又会是另一番面孔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不说的好。
段家老祖看出了陆云卿摆明要隐瞒,蹙眉片刻后,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万事小心。”
陆云卿眸光微沉,轻轻一笑,“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
翌日天微微亮,前往密地的队伍便已整装待发,队伍异常声势浩大,包括天荒主仆在内,算上天芙这个假真丹,一共足有十七名真丹长生种同行。
这样的队伍,天承安实在想不到黑珍珠主人能用什么办法截杀。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相信黑珍珠主人一回。
想到这里,他笑眯眯地上前,对天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恭送殿主,一路顺风。”
“恭送殿主!”
“恭送殿主!”
其身侧,梅殿、墨殿、炼药殿等高层齐齐出声。
天荒微微颔首,一声令下,“出发!”
……
《段家秘志》记载,圣花绽放的密地,便是与魔族地盘接壤的唯一通道,魔族似也对圣花知之甚多,甚至发动战争就是为了抢夺圣花。
不过在天荒的眼中,魔族攻打东国的目的性至今成谜,亦是他想要陆云卿前往魔族地盘探寻的目的之一。
跟着大部队策马狂奔,陆云卿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不忘环视路途风景。
队伍自从出了长乐城,便在天荒的带领下一路向北。
和上次在南疆跟踪进入密地不同,按照他的说法,圣花密地其实并不在本界,须得身怀路引才可进入。
因此现在所谓的向北,其实也不是向北,而是天荒随便寻了一个方向奔行,只要距离足够,自然而然就会进入密地之中。
陆云卿并不怀疑这种说法,如果连这点神异都没有,想来圣花密地早就被天承安那个老家伙从内部攻破,捣成一团浆糊。
长久被天荒压着,她就不信天承安能压得下那股火气。
念及此,陆云卿忽然眉心微蹙,视线望向前方不远处,距离天荒最近的天芙。
这次出发未免太过顺利,虽然因为队伍声势浩大,天承安多半拿天荒没办法,但也不至于一点事情都不做。
有些不对劲。
她脑海中再次闪过临走前天承安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心头微微紧绷,反手摸到马匹后的行囊里,抽出两只丹瓶来。
一瓶是伤药。
一瓶……是她在昌平镇时,心血来潮配的毒。
虽说只是来了兴致配置的毒药,但如今的陆云卿依然洞悉真丹长生种的弱点,这瓶毒的猛烈性,甚至超出了当初她在南疆布置的一干底牌。
这毒,她还没有配出解药。
目光微闪间,她将两只丹瓶贴身存放好,嘴唇动了动,正要提醒天荒两句。
却在这时,天空蓦然由白天转为黑夜。
众人色变,“怎么回事?”
“稍安勿躁。”
林忘之老神地喊道:“是传送通道,这次咱们运气不错,老朽和殿主回来的时候,可是足足赶路三天,才碰到一个能触发路引的节点,都下马走路吧,通道脆弱,可经不起马匹折腾。”
众人闻言恍然,正要依言下马,原本神情寡淡的殿主天荒蓦然脸色微变,厉声高喝,“慢……”
“慢”字刚出口,安静平和的黑色通道骤然出现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纹。
陆云卿瞳孔收缩,沈澈更是顾不得计划,二话不说抱着她飞速远离裂纹。
下一刻,通道内壁轰然破碎!
大量黑色碎片速度奇快,轰向闪避不及的真丹长生种,异常坚韧的皮肤在碎片下仿佛是纸糊的一样,当场皮开肉绽,惨叫声连成一片。
真丹长生种尚且如此,少量随行的假丹无疑更加凄惨,离得近的几人直接被轰成了一片血水,连一片尸体的碎肉都没能留下,而就算是离得远的,被几片碎片击中,也会顷刻之间重伤,失去作战能力。
天芙被吓得面无人色,神情惊惶地跟着众人飞退,天家的生存环境虽然残酷,可眼下这般血腥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诡异的是,假冒真丹的她应该是队伍中最弱的一人,方才她离空洞的距离分明极近,可却毫发无伤,脸上只沾了别人的血。
天芙也不是太傻,立马想起通道破碎时胸口在隐隐发热。
她悄然抓紧胸口,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这里面藏着一颗黑珍珠。
老祖他……要杀天荒殿主?!
“哈哈哈哈,天荒殿主,别来无恙啊?”
惨叫声中忽然响起一声长笑,随后便见碎片空洞里跨进来一条腿,脚面骨刺根根倒立,森森逼人。
天荒冷眼望着,眉间阴沉,“骨魔将!”
“天荒殿主赏识,竟还记得我老骨的名讳?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来人身形从空洞里完全显露出来,手里提着一盏油灯,脸上洋溢着惊讶,但更多的却是计划得逞的得意,“天荒殿主是不是在想,我们这群连封印都攻不破的魔族宵小是怎么来的?”
天荒面容冷硬,“无非是出了叛徒,你等并非从正路而来,我的家乡不欢迎你,想必你们也停留不了多少时间。”
“那就不劳烦殿主替我们操心了。”
随着话音落下,骨魔身后又走出一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和一名矮小粗壮老人。
“四魔将来了三个,你们的主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天荒殿下,您这话可就说错了。”
娇媚的声线随之响起,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身形显现,狭长的眉眼满是笑意,“您可是和我们主人平起平坐的人物,既然要牵制您,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四人联手才能无后顾之忧呀。”
“缘昭氏,你也来凑热闹?”
天荒脸色更沉一分,对这个女人的阴狠毒辣,她印象深刻。
魔族地域威名赫赫的四魔将,来齐了。
不仅如此,在四魔将背后仍有为数不少的魔族精锐鱼贯而入,眨眼间数量就要超过东国这边的队伍。
林忘之脸色苍白地退到众人身边,嘴唇嗡动之间,细若蚊蝇的声音清晰传入没一个人耳中,“魔族有备而来,殿主有令!稍后我与殿主会尽力拖延时间,你等没有与魔族对战的经验,一经乱战必吃大亏!殿主一旦动手,你们立刻逃!不要有任何犹豫!”
陆云卿望着愈发严峻的对峙场面。
天荒的命令证实了她的想法,此番真丹长生种虽多,但大部分都是年老体衰的将死之人,是用来看守封印的合适人选,但想要让他们和大量魔族正面作对,无疑是让他们找死。
几乎接近于0,但并……非没有希望。
一只丹瓶滑落到掌心,陆云卿眯了眯眼,瞳间划过犹疑之色。
她不了解魔族,这瓶毒对他们有没有用处,尚未可知。而且到时场面混乱起来,毒势必会误伤自己人,可眼下她手里也没有解药。若对魔族无效,反而对自己人有效,她怕不是会被天荒当做叛徒。
可若是真的按照林忘之的说法,结果似乎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魔族既然是有备而来,她就不信对方面对他们逃跑的情况没有应对之策。
万一再次落入陷阱,再用毒就晚了。
用,还是不用?
陆云卿尚在犹豫,天荒与魔族四将的对峙却已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天荒殿下,您是东国的主心骨,不能有闪失,他们可不是。”
缘昭氏指了指陆云卿那群人,笑容温柔又娇媚,“不如我们五人谁也别动手,就让手底下的人拼命好了?省得大动干戈,引起通道不稳崩溃,您就此失踪,那东国……嗯哼。”
缘昭氏眼眸转了一下,蓦然勾唇笑道:“想想还是挺好玩的。天荒殿下,打还是不打,您自己选吧?我们四人自当奉陪到底。”
天荒解下腰间长刀,“本座坐镇密地,鲜少出手,难得四魔将联手,本座也想试试,你等能从我手中走过几招!”
“狂妄!”
缘昭氏脸上笑容忽然消失,语气一寒,“今日我等就要取你项上人头,为我主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