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萧寒忽然从门外踏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枚最低等级的令符,扬了扬。
“沈澈,你小情人的委托,我帮你拿来了。”
沈澈当即面色一黑,顷刻间甩袖射出一道罡风。
萧寒立马举臂格挡,却还是身形微微踉跄数步,后退“砰”地一声撞在门框上。
受此待遇,萧寒居然哈哈大笑,将手里的令符扔给沈澈,转头就走。
阿一无奈地看着这一幕,萧大人总是以激怒公子为乐,而今得知公子有了软肋,手段越发……不着调了。
萧寒走得太快,沈澈连一句骂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拆下令符扫过,脸上冷怒瞬间消失。
萧寒居然没骗她,真的是陆云卿的委托,虽然只是借梦真楼的威势,去演一场戏,操作简单的很,因此被划分在了最低级的任务当中。
“去拿一个三品面具来。”
面具分五品,三品代表在梦真楼是地位中等的管事,不上也不下。
“您要亲自出马?”
阿一惊愕,看了眼桌上还未拆封了十几张卷宗。
沈澈起身舒展一下身躯,哼声反问道:“怎么?本王连出门散心都要受你管束?”
“阿一不敢!”
阿一连忙低头,“属下这就去拿面具。”
沈澈随意应了一声,脑海中却在回忆上次与陆云卿见面是在什么时候,这段时间被皇子之间的争斗占据太多精力,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一道令符送到手中,压在心底的思念立刻全部涌了上来。
他要立刻去见她,就算说不上话,只是看看也好。
……
与此同时,春花坊云氏商会,二楼大堂内。
陆云卿缓步走进大堂,背后跟着王纬三人,大堂内,主座椅上定北侯云固安、夏氏竟全都在场。
而在定北侯不远处站着的,正是陆钧城父子,背后跟着朱雀大街以及秋然坊商会的管事们,气氛一度凝固。
“好大的阵仗。”
陆云卿边走边感叹,“爷爷,奶奶,这是要宣布什么吗?”
定北侯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回答陆云卿的话,夏氏却是冷哼一声,随后温声说道:“云卿,过来奶奶这里。有人说你利欲熏心,中饱私囊,欲要吞下整个商会,携款潜逃。我今日就要来看看,他们是怎么冤枉你的!”
夏氏刚说完,定北侯便咳嗽一声,淡淡说道:“事还未有定论,你怎能偏心,钧城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
夏氏满脸失望地看着面色平静的云固安,停顿了一瞬,忽地冷笑:“老糊涂,也就只有你觉得是好心。”
“……你!”
云固安眼睛一瞪,眼看就要争吵起来,陆钧城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父亲,母亲,还请稍安勿躁。”
听到声音,夏氏蓦然回头看向陆钧城,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给云卿泼脏水!”
听到这句话,陆元河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外祖母,您太偏心了。哥哥为这个家付出太多,您这样说就不怕寒了孩儿和哥哥的心吗?”
夏氏正在气头上,邪睨了一眼陆元河,直接训斥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陆元河脸色立刻变得极其难看,却不再敢说话了。
陆钧城面容沉静,眼神却带着失落,他没有看向夏氏,而是对云固安拱手,无奈道:“钧城也知家和万事兴,便对云卿处处忍让,可谁知云卿下手越来越狠,越来越过分,钧城实在无法忍受侯府产业就这么被云卿消耗一空,恳请父亲收回云卿手里的权力,不要让她在胡闹下去了。”
“放肆!”
夏氏气得拍桌,陆云卿连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
云固安听到这些话,总算认真起来,皱眉道:“你口口声声说云卿手段阴狠,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般心思诡谲?还是说,是你无能?”
“父亲,此言差矣。”
陆钧城一脸无奈,“越是单纯的孩童,下起手来就越没有轻重,云卿她……恃宠而骄!仗着背后有母亲做主,行事狂妄,无法无天,根本不按规矩来。非是孩儿无能,而是即便孩儿有再多的手段,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陆叔,你一直说我胡作非为。”
站在夏氏身边的陆云卿忽然出声,小脸满含怒容,却生不出恶感,反而令人觉得娇憨可爱:“可我分明每天都很听话,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陆钧城苦笑:“云卿,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我若是没有证据,岂敢将父亲母亲都请来这里?父亲,请看。”
他将一本交易文册呈上,一边说道:“这是孩儿从天海行商那里截获的文册,上面清晰写明来源是力明街,力明街上并无药材商会,也无仓库,春花坊与力明街不过一街之隔。”
话到此处,云固安已经猜到陆钧城接下来想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顺着话头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钧城深吸一口气,声音微抖,却饱含坚定与勇气,“孩儿想说,春花坊的仓库的药材,并未送到朱雀大街!而是被云卿……直接卖了!”
“什么?!”
云固安倏然起身,瞬间暴怒,“竟有此事?!”
他陡然转头,目光如电一般,射向着陆云卿,缓缓出声道:“我早就注意到,你时常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说是出去玩耍,可那日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你这丫头的踪影,云卿,你说实话,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陆云卿沉默,云固安的怒火只有一小半是真,他未必信了陆钧城的话,只是在借机向她质问自己失踪的原因。
“云固安!”
不出陆云卿所料,夏氏立刻就站了出来,“云卿她去哪儿玩,难不成还要全部向你报备?京城这般大,她一个人溜出去玩了,你找不到不是正常得很?”
说着,夏氏又将矛头指向陆钧城,“你说的这些交易文册,货物来源,都可以作假!仅凭一面之词的,我不可能相信你的话!”
陆钧城早对夏氏胡搅蛮缠的本事有了解,丝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当即继续说道:“母亲,孩儿所言字字为真!如今货物还在天海行商放着,箱子上还有春花坊商会的标识,做不了假。母亲若是不信,可移步一观。”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夏氏站起身,“这些证据能算得了什么?既然云卿将货物暂存你那边,你完全可以拿去天海行商卖,再嫁祸在云卿头上。什么交易册子,都是假的。”
陆钧城皱了皱眉,“天海行商家大业大,总不可能与孩儿同流合污吧?母亲若是不信,不如去请他们老板,当面对质。”
“好了,都少说两句。”
定北侯深深看了眼陆云卿,打断了两人继续争吵,只沉吟片刻,便道:“一同去天海行商,正好本侯与周老板还有不错的交情,查出真相轻而易举。”
“去便去!”
夏氏拉着陆云卿的手,气冲冲地就往门外走。
商会外早就停好一辆辆马车,夏氏随便选了一辆坐上去,拉着陆云卿进来后,立刻低声问道:“那陆钧城如此冤枉你,定然还有后手,你可有把握应付?若没有,也没关系,只消奶奶我一心偏向你,最多丢了春花坊的商会,你爷爷也无法拿你怎么样。”
陆云卿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夏氏能说出这番话。
她本以为夏氏表面对陆钧城再强硬,对她定然是有几分怀疑的。
似乎是看出了陆云卿的想法,夏氏抚平她蹙起的眉心,“奶奶怎么会怀疑你,你可是云卿。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怀疑你,唯独奶奶不会,不管你做什么,奶奶都无条件相信你。”
陆云卿眼眶有些模糊了,她转过头不着痕迹地压下眼中的热意,轻笑道:“就陆钧城那点小手段,不足为据,奶奶不必担心。”
夏氏听得眼眸一亮,顿时拍手,“好!不愧是我的云卿!”
“嗯。”
陆云卿轻嗯一声,心中变得无比宁静,正是因为有这个老人出现,她在陆州千疮百孔的心才有了些许弥补。
“再有三年,你就及笄了。”
夏氏忽然感叹一声,揶揄着问道:“上次去同年大会,可曾看上哪家小子?”
陆云卿脑海中下意识就闪过一道声音,继而忍不住轻淬道:“奶奶,还在谈正事呢,我还小。”
“不小了,别等到及笄再去寻,这些年京城的好小子不多,得提前物色。”
夏氏念叨着,她还未操心过孩子的婚事,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死得时候都未成亲,心中遗憾,如今有了云卿,难免想到这些:“我看夏元琛就不错,一表人才。还有洛庭深也是,虽然比你大了几岁,但没关系的,年纪大的会疼人。”
“奶奶,别说了。”
陆云卿被说得头都隐隐作疼。
真是幸福的烦恼。
片刻之后,天海行商门前停下一排马车,定北侯亲至的消息很快惊动老板。
“哈哈哈,云兄大驾光临,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众人刚到会客厅,便看到一个身材胖得滚圆的中年人快步走来,满面红光地扫了眼会客厅里的情况后,脸上笑容顿时微滞。
这是全都来了?
什么情况,难道是下面的人得罪定北侯府,人家集体过来兴师问罪?
周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呵呵,周兄不必胡思乱想。”
云固安上前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今日前来,是家中出了一些事,想要过来印证一番,不知道周兄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
周雄脸上立刻重现笑容,只要不是麻烦,什么都好说。
“如此甚好。”
云固安说着,看向陆钧城,后者连忙过来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周老板安好,不知可方面出示最近一个月的买入记录。”
周雄点头随手招过行商总管,等待片刻,便有人送来账本,一边说道:“这账本是内人亲自负责,每天都会核查,即便是下面的账本出了错,与这本一对照,立刻就能辨别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