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东升,天光大明。
小屋里,徐弘早早起床梳洗,高挽发髻,头戴玉冠,身上换了一件蓝纹梅花衣,腰横玉带,挂双鱼玉佩,足踏云履,手拿折扇。看上去儒雅出尘,潇洒出众。
门口处,伊尾和山介站立两旁。伊尾叹息一声:“果然到了这一天,你不紧张,我可担心得要命。那些读书人表明上随和,背地里全是害人的手段,防不胜防,我原本那个主人就是让人这么害死的。师叔,若是实在凶险,不如就此离去。天下之事再大,大不过一人安危。”
徐弘摇头笑道:“读书人胸怀家国天下,岂能胆小退避?此事我心中有数,读书人虽多苟且之辈,却也不少正义之士,今日前往,为求同道中人罢了。”
徐弘迈步推开房门,门外潘玉霖、宁长歌早已等候在此。
潘玉霖看着徐弘微笑道:“英姿飒爽!”
宁长歌亦道:“不能让你穿这身去我家。”
徐弘摇着扇子轻笑道:“可惜了,今日见不到好女子,浪费了这身好行头。”
“你这话我要去告诉东方姑娘。”
“说说而已,何必当真?”
“叶子他们也到了,只是现在他身份敏感,不便前来。”
徐弘闻言,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待今日事了,再去相见,我们走吧。”
五人径自前往稷下学宫,此时此刻,稷下学宫明辨堂前已经坐满了人。
这明辨堂乃是当年诸子百家舌战之地,后来被大能开辟成奇异空间,能容纳数百万人同时落座。
那中心处是一个圆形高台,台子上此刻坐有儒家宗门中修为高深,声名远播的弟子。
这些弟子分为九家,分别是儒、墨、兵、法、农、杂、名、史、纵横。
当年春秋争鸣有十二家,其中的道家与阴阳家合二为一,成就了如今的道教,医家超然于三教之外,因此现在的儒教分支之下,只剩下这九家。
九家学说不断争锋与发展,已经多有借鉴,各有关联,但暗中的争斗并未停歇。此次能够凑齐九家传人,正得益于这个特殊的时期。
圆台之下,等候这场辩论的各书院弟子已经不下百万人,且仍有人源源不断地往稷下学宫赶来。
稷下学宫弟子们全员出动,安置来客,好在学宫经常举行各种文会,倒也轻车熟路,没有发生乱子。
趁着徐弘还没有到,圆台下的看客们相互交流,已经认清了此番代表九家与徐弘辩论的弟子。
“那不是圣道院的孔繁林么,孔圣后裔,据说他对各经注解,连孔家现任家主都赞不绝口。”
“墨家来的是墨云,我还以为神器城这次不会派人来了。这墨云专攻机关一道,他制作的机关虎,实力不下于盈冲境修士。”
“兵家的那个少年叫孙建权,兵法韬略,同辈第一,据说前些年东域九朝之间的摩擦,便有他的谋划。”
“法家来人是韩国士,看上去在这些人里年纪最大,不过学问最高,大周王朝最近的律令,便是他主导修订的。”
“农家来人是许岳,听说他修炼不过两百年,已经迈入了不灭境。”
“代表杂家的是吕长业,此人兼儒墨,收兵法,学贯百家,若是与人辩论,名家和纵横家也占不到便宜。”
“这可不一定,你可那名家的公孙圆,能言善辩,公孙家老一辈都不是对手。”
“还有那纵横家的苏群,和那公孙圆齐名,再加上吕长业,今天任谁上台也讨不到便宜。”
“史家此人倒是名声不显啊!”
“史家这位名叫鄢国盛,平日里禁闭书斋,你自然不知道。他就是稷下学宫的弟子,这一次稷下学宫不能不派人,便请他出山,据说他对史道的理解,已经可以神游历史长河,不容小觑啊!”
“这一次怎不见红袖书院的女弟子登台?”
“你们难道忘了,红袖书院的一个女弟子跟那叶凌有关联,被抓起来险些杀死。听说前些日子,那叶凌还潜入了圣道院想要救人,好在有逸仙书院尹院长在,才没让他得逞。”
“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红袖书院不至又如何?我儒教之下九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在此,任凭徐弘有通天本事,今日也是自取其辱!”
“你知道的,我可惜的不是这个。”
“……”
“来了!”
门口有人高喊一声,众人目光尽都投来,落在徐弘的身上。
徐弘神色自若,摇着扇子迈步向前。座下有逸仙书院弟子,骆闻舟,李观棋等俱在,只是此刻脸色难看,不敢出言。
现而今人族与妖族关系紧张,又因为叶凌,逸仙书院已经被其它宗门敌视,现在徐弘又代表妖族而来,让他们百口莫辩,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周围弟子群起而攻之。
徐弘迈步走上高台,面含微笑,冲着众人拱手一礼:“诸位,在下徐弘,今日得与各位文友相聚,正是一场盛会。”
话音刚落,座下便掀起了一阵一阵的骂声。
“人族败类!”
“妖蛮走狗!滚出中域!”
“敢出稷下学宫,我必然取你狗命!”
台下坐着的潘玉霖和宁长歌眉头紧锁,他们没想到这些学子的反应会这么大,如此仇视妖族。
不过徐弘充耳不闻,笑着与台上的九人打招呼。九人神色不一,大都冷漠以对。
徐弘毫不在意,稷下学宫此番主持大会的是一位不灭境老者,名为张维。
张维轻喝一声,一股道力传遍明辨堂,让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随后他开言道:“此番有逸仙书院学子徐弘身为妖族使节前来中域,求我儒教各家相助妖族驻守边城,此事关系重大,因此召集各位一同商议。”
说着话,徐弘取出了妖族使节的标准,一根长杆,上面挂着狼牙、毛皮、鸟羽三种信物,象征着妖族三大宗门。
“刚才张长老说得不完全对,此番我代表妖族前来,不是请求,而是劝告。驻守边城为的是五域安宁,各族安危,理该由各族同担。”
话音刚落,兵家孙建权冷笑道:“人族安危自该人族负责,只是徐兄身为人族,却为妖族张目,不知此时此刻,你是人族还是妖族?”
徐弘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孙兄如今既不知我的来历,却第一个冲锋在前,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
孙建权冷声一笑:“兵法云速战速决,兵不师老矣。对付一个投靠妖蛮的卑劣之人,何须苦心孤诣?一鼓作气,一战可定。”
徐弘摇头苦笑:“示之以势,利之以礼。今日我到此来,不是为了与孙兄一决高下,而是为了联合,往西南抵御域外生灵。兵法万千,不对异族而对本族,亲者痛而仇者快。孙兄大名,在下早就如雷贯耳。五域之中,兵家驰骋,可五域之外,兵家可曾见过?”
“虽未见识,亦反手可定!”
“若兵家果有此心,则我五域有救了!”
“哼!我兵家不会帮助妖蛮!”
“此事并非相助,抵御域外生灵,便是为了我人族自身。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人族与妖族,互为唇齿,唇亡齿寒的道理无需在下多言,孙兄自然知道,倘妖族倒戈,人族又添大敌,敌已明而友未定,孙兄如何会糊涂到犯此大忌?”
孙建权闻言默然,似乎在暗中推演徐弘的话。
一旁的胖弟子接口,正是名家的公孙圆:“徐学兄之言,多有威胁之意,黄口孺子尚且不惧,我等自然也将一笑置之。倒是方才孙兄之问,徐兄尚未回答,今时的徐弘,不知是人族还是妖族?”
徐弘道:“我与公孙兄乃是同族。”
公孙圆摆手笑道:“你非我,如何能与我相同?”
“的确,我非你,因此你我不是同族,我乃人族弟子,你怕是妖族。”
公孙圆面色一变:“徐兄此言何意?”
徐弘突然厉声道:“而今域外生灵肆虐,五域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你这卖弄口舌之辈,竟然要用你家老祖宗那套名实之辨在此刁难妖族使节,其心胸之险恶,更不耻与禽兽,更胜于魔鬼,今日是为了两族联合之大事,如你这等无耻之徒,莫再多言!”
“你……”
公孙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弘说不出话来。
台下潘玉霖笑道:“秀才知道名家人最擅舌辨,稍有不慎便会落败,所以根本不给公孙圆说话的机会。”
宁长歌笑道:“少见秀才这般骂一个人啊,小武毕竟是妖。”
一旁纵横家的苏群见公孙圆被辱,出言道:“我等今日到此,乃是为了商议两族联合之事,徐兄身为妖族使节,何必为难公孙兄?如此言谈,大失风度,果然是妖蛮品性,恶劣至极,难登此大雅之堂。”
底下立马有人附和,甚至不少人公然指责徐弘违礼。见众人为自己出头,公孙圆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徐弘轻轻摇了摇扇子,对苏群道:“苏兄之言甚是,今日是为了讨论两族联合,因此其他事情没必要浪费时间,比如孙兄和公孙圆的问题,完全与议题无关,没有必要再多言。”
苏群闻言一愣,想不到徐弘抓住他话中的破绽用来堵他的嘴。不过他马上就整理思路,出言道:“徐兄所言两族联合,在下看来实在不妥。妖族与我人族仇恨深远,不可调和,此其一。妖族奸诈,常有害人之举,此其二。我人族如今有魔族磨刀霍霍在外,圣灵教兴风作浪于内,内忧外患,自保不暇,此其三。有此三者,两族联合之事,绝不能推行。”
座下之人接连点头,人族现在面对魔族已经倍感压力,与妖族又有血海深仇,两者即便联手也根本不可能通力合作,苏群之言,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徐弘却摇着扇子,摇头笑道:“苏兄所言,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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