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王爷是个狠角色,世子爷又岂是个好相与的?”苏瑜目光一凌,倒有些好奇萧景仁会如何应付皇帝,毕竟这事一出,他肯定已经猜到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
“也是,陛下固然怀疑,但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世子爷。”
苏瑜颌首,又问起另一桩事来,“可查到耿将军将嫣如安置在哪里了?”
蝶依道:“还尚未有消息,至于阿萝那丫头,奴婢就让她留在集芳馆了。”
“沈重霖那里呢?”
“沈大人的岳母今日起程离京,他本人倒没什么动作,只是下朝后去了内狱却没进去,只在内狱门口徘徊了一阵就走了。”蝶依答。
苏瑜借着袁嬷嬷的手站起身,沉默着往室外露台而去。淡黄色的绣花鞋迈过门槛,迎着空气中微热的暖风立在露台上,优雅的姜花襦裙,裙据在风中微微摇拽,像湖面起伏不停的涟漪。
“去叫莫总管来。”
庭中花叶随风浮沉,吉祥缸里有尾红锂跃面而起,几滴水渍溅湿了地面,很快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得彻底。
“王妃,您唤老奴。”
苏瑜微微斜身,眼波流转间讽刺低语,“莫总管,劳您现在进趟宫见太后娘娘,就说我听到王爷在连云被五攻一的消息,吓得晕死过去。为给王爷和被困于连云的将士们积福,我决定宽恕他人对我的一切不敬之言之行,放沈重霖之母姜老夫人出内狱以表决心,请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恩准。”
莫总管默了一默,便精明的明了王妃这话的用意。她不仅想掀出王爷被困连云的实情,继而抛出释放在内狱熬刑的姜老夫人,既让人感动王妃与王爷鹣鲽情深的同时,也让人知道王妃为了王爷能担不能承受之委屈,故此来博怜悯自保,毕竟当初姜老夫人因何进的内狱,全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
“老奴明白。”
苏瑜想了想又道:“不,你进宫前先大张旗鼓的去请个大夫进府。”
“是。”
“王妃这是想往大了闹?”袁嬷嬷看苏瑜这样操心,很是不安。
苏瑜幽幽的目向天际,淡淡笑道:“有些事,闹得越大,胜算才越大。”
袁嬷嬷没说话,默默的陪着她。
王府很安静,京城的每条大街小巷却像炸了锅一样,因为连云战事如何关系到大周是否能重新收复失去的七座城池。若是王爷神勇收复连云七城最好,如若不然北国那边会不会趁机攻进大周王朝腹地?这就演变成了一个百姓是否还能安居乐业的民生问题,关乎自己的事肯定就会多议论几句。一时间舆论沸沸扬扬,都不时仰望着皇宫的方向,期待着皇帝有何决策。
萧景仁离开皇宫时在宫门口看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她进宫来见谁?皇帝?他疑惑是苏瑜觉得这样的法子已经足够逼迫皇帝就犯?是不是太天真了点儿?想上前问清楚,这在皇宫门口又不得不避闲,他等了一等,看到马车停下后只有莫总管下得车来,他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的确没见到苏瑜的身影,心下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有幸前往摄政王府为王妃诊脉的大夫一离开,就难掩激动到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朝一日能到尊贵的摄政王府去逛一逛。有人问他:“摄政王府是个什么地界儿?放着宫里的御医不请,请你这么个巴掌大的坐堂大夫去瞧病?你怕是为给自己脸上贴金,胡编乱造吧。”
听到有人质疑,大夫不高兴了,急忙将在摄政王府给王妃诊脉的经过交待出来,“……据王妃的贴身管事嬷嬷说,王妃知道了王爷在连云的困境,一时吓得昏死过去,我赶紧诊了诊脉,发现王妃的脉相扣涩难捕,虚若实无,那可是要滑胎的迹相啊!”
又有人问,“王妃有了身孕?”
大夫点点头,“可不就是,我把的脉,那还能有错。”
有人说:“我有亲戚在宫里当差,也听说昨夜中秋宫宴,王妃就辛苦的昏倒了,也是在那时御医诊了脉,说王妃有喜了。”
“王爷真是神勇,居然才到连云不久便夺回两座城池。只是又落如此险境,王妃知道后不担忧才怪。说起摄政王妃,也真是个妙人,虽说是个从小地方来的二嫁女,却怀着不输任何贵女的胸襟,听说她承办的女学请了杨太傅的嫡女做夫子,十文钱束修就能进女学女知道,那些又想识字却拿不出过多束修的穷苦人家,都把女儿送到王妃的女学去了,王妃可真是个大善人。”
“我还听说王妃不仅承办的女学,还在西城承办了慈幼堂,让那些老无所依,幼无依仗的鳏寡孤独都有片瓦遮顶,不再流离失所,女学的日常花销还要慈幼堂的花销都是王妃从她的生意里拨来的银子,那么多张嘴,得花不少钱呢,还得请人做饭打扫,看门护院呢。虽说朝廷也设有收容院,但那里哪有王妃的慈幼堂住得舒适?”
“说实话,我以前看不起王妃,总觉得她一个二嫁女居然能嫁给王爷做正妃,简直就是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看来,她是人善有天佑,该她有这大造化呢。”
“再看看之前与王爷议过亲的肖三姑娘,今日进宫伴驾侍候皇帝去了,相爷可是大周第一权臣,能不知道连云近况么?如今还想着把姑娘往宫里送,他这不是只顾自己高官厚禄痛快,不顾大周江山安稳和将士们的的死活么。”
……
大夫听见别人的话题渐渐扯远,想再炫耀炫耀在王府里的见识,便从善如流的往回兜话,“可不是么,王妃这么好的人,身为大夫,我是一定要保住她与王爷的骨肉的。大家伙儿是不知道,我才去的时候,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就差跪下求我给她家主子救命了。”
“不怪王妃着急昏倒,就算是普通女子,自己丈夫置身险境,不也得六神无主么?”
大夫又搜肠刮肚的,生怕自己忘了什么,“我开药方的时候,还听王妃的近身女使说,要为王爷和连云的将士们积福,情愿忍下所有委屈,让府里的总管进宫去求太后娘娘,把当初在大相国寺法会上对她出言不逊的沈重霖沈大人的阿娘放出内狱,以此为决心让上天看看,为了被困在连云的王爷和将士们,王妃不计较个人荣辱,真是大义啊。”
“那沈重霖沈大人不就是王妃先前的丈夫么?”
“可不就是,他母亲和妹妹在大相国寺看见耿大将军和王妃在说话,就冲上前去骂王妃,竟然怀疑耿大将军和王妃有所牵扯,若不是当时耿大将军之妻佟夫人也在场,这盆脏水就得稳稳泼到王妃身上了。”
“那沈大人的母亲和妹妹是瞎眼的不成?怎么就只见着耿大将军和王妃,没看见佟夫人?”
“好像是佟夫人身体不好,坐着呢,而王妃和耿大将军是站着,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沈大人的母亲就只见着站着的耿大将军和王妃,你们是不知道,听说当时这母女两个口无遮拦,说的话真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好在当时有诸多亲贵宝眷在场,才叫那对母女没得狡辩的机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冒犯皇亲,下皇家的颜面,往大了说可是要掉脑袋的,王妃呢?沈大人的妹妹没有诰命在身,该打的板子在京兆衙门只打了一半,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沈大人的母亲是有诰命的,冒犯皇亲可就是罪加一等,关进内狱后该打的板子也只打了一半。沈家现在的当家夫人还去王府求过王妃呢,王妃虽然念着过去的情份,但如今她始终是嫁进了皇家,天家的威严得维护吧?虽说没放沈家老夫人出内狱,可她在内狱有喝有吃,病了还能请大夫,王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有人问。
“我妹妹就在内狱当着差呢,那沈家老夫人天天在内狱里骂王妃是沈家不要的下堂弃妇,烧了高香,撞了狗屎运这才嫁进皇家,还说王妃忘恩负义,虽说是她儿子休弃她在先,但若他儿子没休弃王妃,王妃哪儿有机会嫁进皇家?这怎么也是天大的恩德,王妃把她关进内狱,这是恩将仇报。”
众人听是直摇头,“亏这老太婆能说得出口,我要是王妃就把她关死在内狱,还放出来干什么?”
“王妃心善啊,是王爷和连云被困的将士安危重要还是自己的得失荣辱重要?”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都一整天了,怎么宫里还没消息传出来……?”
萧景仁进宫那一路耳朵里全是流言蜚语,出宫回府那一路耳朵里依然是流言蜚语,不减反增,更有愈演愈烈的阵式。民间嘈反了天,宫里那位想装聋作哑再不重视可是有点难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