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有什么用?人既已经来了,总不能一直放在门口晾着,差人去请进来吧,省得咱们孙府的待客之道受人诟病。”周老太太的语调有些不耐烦。
“那老奴先将人请到花厅去吧。”
周老太太默认,章嬷嬷静退办差。
关志勇被府中小厮请进府,他打量着府里的富贵布局,心中甚是艳羡。虽说关家在湖州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到底比不上京城人家气派。如今听说孙府二房父子皆是朝廷命官,表舅兄更甚得皇帝陛下青睐,实说话,这门姻亲要是退了,还真是可惜。
章嬷嬷站在月洞门下,看着关志勇的脑袋左边转转,右边看看,步履轻浮脸色不善,一看就不个什么好东西,除了脸皮子紧俏些,还真没什么地方能拿得出手的。
小厮在章嬷嬷面前道了声吉祥,便退下了。
章嬷嬷微微朝关志勇点了点头,“请孙姑爷安,老奴是服侍在老太太屋里的章嬷嬷,老太太知晓孙姑爷到了,特意遣老奴请孙姑爷到花厅奉茶。”
服侍周老太太的,关志勇立即通起人事,拱手朝章嬷嬷作了一揖,“既是在祖母屋里侍候的,定得祖母之心,志勇不敢受礼。”
动作到是到位,只是那一脸的油腔滑调,令章嬷嬷很不舒服。“孙姑爷里面前。”
章嬷嬷将人引到花厅,又命人奉上茶点,过了一会儿,周老太太与梁氏就到了。
关志勇在二位长辈落坐后,起身在老太太和岳母跟前磕了头。
梁氏没好脸色,理都懒得理会,周老太太率先开口,“孙姑爷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先用起茶点,有什么事等填饱肚子再说。”
关志勇倒也没客气,起身真吃喝起来。
过程中周老太太不置一言,梁氏看那副作派越看越气,越看越嫌弃。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怎么会答应让她的妤姐儿嫁给这么个混账东西。如今落得姑娘险些身死,活着还要受关家的委屈,真是恨不能将这蓄牲乱棍打将出去。
周老太太看出梁氏心浮气燥,示意章嬷嬷给她沏杯茶,让她冷静些。
关志勇吃饱喝足,用帕子擦了擦嘴,笑道:“这京城的点心味道真比湖州好,将来我定要在湖州开家酒楼里,请京城里的点心师傅,生意肯定日进斗金。”
“湖州我年纪的时候去过,有明的桂花玉容糕可是入口即化,绝非凡品,说起来我也好些年都没吃到过了,算就是在京城里有得卖,味道也不是湖州的味道。”周老太太客气言道。
“孙女婿瞧着祖母您身子硬朗,不若什么时候到湖州作客,孙女婿请您吃桂花玉容糕,请您吃个够。”
这个孙女婿,明明与她没什么交情,这样自来熟倒的确适合做生意。周老太太摆了摆手,“且不说那些过远之事,孙姑爷此番进京,不知为着何来?”和离?还是送休书?
梁氏闻声,紧张的看着关志勇,裂嘴笑道:“自然是为着阿妤和我的宝贝姑娘而来,先前阿妤身子不大好,她嫌我们婆家照顾不周,非得带着孩子奔娘家家。大夫说她戒气怒,不然易攻心出意外,孙女婿我不敢违逆她的心意,只得答应她回娘家,如今得知她身子已然康复,眼巴前儿又是中秋将近,我阿娘想欢姐儿想得厉害,特意遣孙女婿来接阿妤和欢姐儿回湖州去,也好一家子团圆。”
不和离了?也不休妤姐儿了?梁氏被关志勇这个更过份的要求气到将茶盏摔到他脚下,“住口,你竟然好意思要叫我们妤姐儿母女两个跟你回湖州,当初她缠绵病榻险些命丧黄泉,身为夫君,她的天,你在哪里?你在湖州忙着娶平妻呢,你见新人笑时,可有想过我们妤姐儿这个旧人正在被病痛折磨?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接她回去?要不是你出了事,这一世都不会再有子嗣,我们欢姐儿一个姑娘,能入你这阿爹的眼吗?哦,现在妤姐儿身子康复了,你就巴巴的来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皮里打的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没门。”
他在湖州娶平妻之事岳父大人和大舅兄是知情的,所以他不奇怪京城岳母和孙妤知晓。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也的确被岳母大人点破,可那又怎么?反正只要他不休不和离,孙妤就是他的妻,而且如今孙家在京城如此体面,真要与孙妤分道扬镳,那他岂不是亏大发了?
“岳母大人恕罪。”关志勇徒然跪在梁氏面前,一副惭悔的表情,“岳母大人既已知晓实情,小婿也无须隐瞒。自从出事后,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小婿终于醒悟了,知道了阿妤的好,一想到阿妤的体贴和温柔,我们还有个可爱的欢姐儿,那是她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我心里就跟刀割似的难受。不怕岳母大人笑话,小婿想妤姐儿,想欢姐儿,在身子刚好时就要起程到京来寻亲,只是家中老母不放心,非得让小婿在家里静养些时日,这才耽搁到如今。这次小婿进京,务必要求得阿妤贤妻原谅,小婿愿与阿妤重修旧好,共度一生。”
“你还胡诌。”梁氏听后,拍案而起,怒视着关志勇,“你的家信上可不是这么写的,你是来要走欢姐儿的。”
至于那封他一寄出就感到后悔的信,关志勇也早就想好说辞,“岳母大人有所不知,那封家信实乃小婿新娶平妻之手笔,她听到小婿与阿娘提及想到京城来接阿妤母女回去,先休书一封告知亲家,谁知家信被那贱人截了胡,她一时心生妒忌,只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阿娘,这才改了信中内容送到孙家。”
这关志勇说得有模有样,周老太太和梁氏相视一眼,竟分不出他这话的真假。
周老太太见关志勇低头,看不清他眼中的狡猾的情绪,心里的思量便有顿了顿。若这孙姑爷当真是悟过,能与妤姐儿好好过日子,未来也尚可期。毕竟世上没那么多苏瑜,会好命到二嫁嫁得如此休面。
梁氏心里却不这么想,孙妤缠绵病榻时的惨状她犹在眼前,甚至偶尔午夜梦回还能将她从梦中惊醒,就这样顺了关志勇的意让妤姐儿母女两个跟着回湖州,做梦。“不论你此话是真是假,光是你曾经苛待妤姐儿这一条便在我处过意不去。听说你新娶进家的平妻是个戏子出身,这走江湖卖艺的哪个身上没些手段?我家妤姐儿幼承庭训,敦厚贤良,跟你回了湖州哪会是那戏子的对手?你也是做人阿爹的,咱们父母同心,都得为孩子计深远,看在前些年妤姐儿与你家操持辛劳的份上,你就松松手,放过她吧。至于子嗣问题,你兄弟叔伯家定有,你过继一个不就成了?何必非得跟妤姐儿抢她的孩子?”
“岳母大人何必这样绝情,小婿是真心悔过。”关志勇见梁氏铁了心不让孙妤母女跟他走,只能再继续磨赖,“阿妤也曾与我夫妻情深,岳母大人的意思小婿是明白了,可小婿想听阿妤的意思。岳母大人,不若让小婿先见见阿妤,待小婿向阿妤仔细认错,她定会原谅小婿曾经的过失。”
“不可能。”梁氏一口回绝,“自打你允她离开关家,她就打定主意与你关家死生不复往来,想见她,作梦。我如今也不想着什么保脸面不脸面的,是休是和离,随你捡。或者你有什么条件,想足了愿才放过我的妤姐儿,你尽管开口,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触范律法,我都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