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二人在瞳晖院堂上的圈椅里睡了一宿,最终也没能等到苏瑜从飞燕楼回来。
“三婶娘,这怎么回事?苏瑜那小贱人怎么还没回来?”谭氏感觉自己着凉了,喷嚏一个接一个,好一会儿好歇住。
蒋氏这一醒,浑身的酸痛像散架似的,她慢慢悠悠站起身,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然后:阿嚏……阿嚏……。歇了好一会儿才敢迈出一步,来到门口朝外看了看,昨夜没下雪,但晨风往她袖笼里穿,冷进了她的骨头。
阿嚏……,蒋氏看到一个洒扫庭院的小丫头,问,“苏瑜回来了没有?”
那小丫头停下洒扫,手里握着扫把,“回三太太的话,奴婢没听说瑜姑娘回来过。”
“好哇。”谭氏站到蒋氏的身边,激动的看着蒋氏,“我原想她不敢在飞燕楼过夜,没想到她真是夜不归宿,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蒋氏红着鼻尖儿却徒然没谭氏那么激动。
真是这样的吗?
她怎么觉得这其中怪怪的。
谭氏迫不及待的又吩咐去大门口守着,这又回身朝里间走去。
周老太太这一夜睡得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章嬷嬷正为她穿上绣有带福字的袄衣,又为她系好抹额,这才递上热水帕为她净面。
谭氏冒冒失失冲进来,“祖母,祖母,苏瑜居然整晚没回来,她女扮男装逛青楼,居然还敢夜不归宿,祖母,这样毫无人伦不知廉耻的人怎么可以继续留在孙府?她可是会害得我们孙府名声尽毁的。”
一大清早就听谭氏在耳边聒噪,周老太太拿眼斜向谭氏,“孙媳妇,你在我这堂上委屈了整夜还这般精神,老婆子真是白担心了!”
“祖母,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谭氏来到周老太太身边,继续说:“现在可是事关我们孙府女眷的声誉,阿嚏……阿嚏。”
章嬷嬷看着谭氏直蹙眉,都把自己祸害成这样了还不消停,也不知哪儿来的毅力。
“孙媳妇,我瞧着你像是得了风寒,赶紧回玉晖院去吃口姜汤,别厉害了。”
周老太太好心提醒,谭氏却并不领情,“祖母,苏瑜在飞燕楼风流了一宿,现在还没回来呢,如此严重之大事,祖母若再护着她,我可不依,孙家的女眷可都不会依。”
谭氏已经有鼻水流出来了,她用巾帕拭了,一会儿又有了,周老太太瞧着就是已经染了风寒,递了个眼色给章嬷嬷,章嬷嬷立即会意,“二奶奶,您该是感染风寒了,老太太身子骨弱,万一你过了病气给老太太,那可怎么是好?”
章嬷嬷扯着周老太太的旗,偏偏周老太太不发话,谭氏自讨了没趣十分不甘心的曲膝准备退出去。
看着她转身,周老太太长叹了声,“大房贪上这么个搅事的儿媳妇,也真是家门不幸。”
谭氏气匆匆打里屋出来,蒋氏也在犹豫是否该回青晖院了,她的身体很不舒服,头还有些发昏发胀。
“阿嚏……。”蒋氏跟着谭氏又打了个喷嚏,她十分断定白等的这一宿使她染上风寒了。
“三舅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打上喷嚏了?”
袁嬷嬷打帘,苏瑜款款身影立现。她吐语如珠,音色既柔和又清脆,像是遇到什么好事十分的欢快愉耳。她梳着绫云髻,髻下插着一支八宝玲珑富贵流疏钗,行动间前后拽摇,煞是好看。她穿着一件葱翠织锦的短毛袄子,衬得她的肌理甚是明艳动人。饶得蒋氏和谭氏这样的女子,见着如此的苏瑜,都禁不住艳羡她好看。
再看谭氏,未曾梳洗,眼下乌青泛泛,头发在圈椅上不知摩梭了多少回,略显无章杂乱。还是昨日那一身雪缎锦裙,也都有些褶子痕迹,显得极不端庄。谭氏将苏瑜看在眼里,一时产生了些自卑感,更恨自己变成这副样子都是拜苏瑜所赐。
蒋氏毕竟上了年纪,自是更不用说,她眼窝略陷,眼下乌青比谭氏厚重,眼角的纹路十分明显,很显老态。她看着苏瑜如此光鲜亮丽,想到自己两个被她迫害的姑娘,也是气得浑身更冷了。
周老太太一出来,看见苏瑜这身招摇的打扮,便知道是故意来气谭氏和蒋氏二人的。
“瑜姐儿,这么早就来啦。”
周老太太一发声,谭氏回过神来,一通抢白,“苏瑜,你胆敢逛青楼,还在青楼里风流快活了整宿,你住在孙家就要奉行孙家的家规,不然便是祖母再痛惜你也无用。”
苏瑜睁着无辜的双眼,奇怪的望着谭氏,“武表嫂,你在胡说什么呢?什么逛青楼,什么风流快活整宿?阿瑜都糊涂了。”
谭氏要的就是苏瑜不认账,否则她找人来给谁对恃,“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昨日我看着你女扮男装出的府,随后让人跟踪你,我的人看得真真的,你进了飞燕楼,你不承认,我立马就将人提来与你对恃。”
蒋氏见苏瑜气息安稳,毫无惊慌,连呼吸时的吐纳都不曾有过变化。谭氏这般咄咄逼人,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谭氏似乎要栽了。
“那就请武表嫂把人提来吧。”苏瑜不疾不徐的走向周老太太,连半分眼色也不愿施舍给谭氏。
“你以为我不敢吗?”谭氏气急败坏,冲出门去在院中大喊,“来人啊,把小六子给我找来,快,快,阿嚏。”
听着这声儿,苏瑜颇为担心的看着周老太太,“武表嫂可是染了风寒,怎么还这般心浮气燥。”
“阿嚏……。”蒋氏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真是奇了,好好的怎么三舅娘也染风寒了?”苏瑜语声携笑。
周老太太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蒋氏,“你三舅娘孝顺,昨夜在瞳晖院陪了我一宿。”
她让蝶依传话给章嬷嬷,悄悄告诉她自己回了景晖院的消息好宽慰外祖母,至于寻衅滋事的谭氏和蒋氏,她也料到昨夜不见她定不罢休,便跟章嬷嬷说不必理会,只让这二人待在瞳晖院熬熬夜好冷静冷静,天亮银丝炭熄寂,受些风寒就当罚了她们不该起的坏心思。
“原是如此,祖母,我已经让雪娇给您去端擂茶了,一阵用早膳时,阿瑜陪您一起用。”
“好,好。”周老太太目光斜向一侧的章嬷嬷,“早膳等擂茶回来再上。”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章嬷嬷与谭氏错身而过,谭氏跋扈怪了,她手下的奴才手脚也快,一会儿功夫那小六子就跪到了周老太太面前。
“祖母,这便是孙媳妇派去跟踪苏瑜的小六子,小六子,还不把昨夜你跟着苏姑娘出府后的事情都说一遍!”
“是。”小六子朝周老太太磕了个头,然后尾尾道来,“昨晚奴才跟着苏姑娘出了门,见她上了马车后奴才就跟上去,一直跟着马车走,奴才走得腿脚发酸时看到苏姑娘从车上下来进了飞燕楼。”
“听听,听听。”谭氏丝毫不觉得自己跟踪苏瑜的事情有不妥,小六子一落声,她满嘴的理直气壮,“苏瑜,小六子是人证,身为女子你上青楼,还夜不归宿,你吃孙家的,住孙家的,就该尊守苏家的规矩,否则就滚出孙府。”
蒋氏默不作声,只因苏瑜这时的镇静她太熟悉,她嗅到了苏瑜要反击的味道。
“瑜姐儿,你昨夜真去逛什么飞燕楼了?”周老太太蹙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