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弟醒了,冬熙再看到他的时候,以往成熟稳重的二师弟满脸落寞。
“大师姐。”他哑着声音开口。
玄医谷的惨剧一直在他脑海中,满山的大火,冰冷无情的朝廷守卫。相处多年的师兄弟,如父如兄的师父,他们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他们拼死挣扎,最终却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他不愿放弃师父放弃师兄弟一个人独活,可师父的命令他却不敢不从。
“既然你醒了就好好活下去吧,以后的时间还长。”
冬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二师弟的眼里或许最应该被同情的人是她才对。
“大师姐,师父和师弟们都死了。”一个大男人在冬熙面前泣不成声。
“那天你走后我们继续未死去的师弟们举行葬礼,太子文轩却突然带兵闯入谷中,他们非说三师弟是前朝余孽,让我们交出他。”
可司暮早就离开了玄医谷他们上哪里交人,即便他在谷中,他们玄医谷又怎么可能亲手害死同门师兄弟。
“师父不愿意,他们竟强行攻入谷中,杀了谷中弟子还放火烧了玄医谷,全谷十余名弟子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二师弟泪眼朦胧,司暮不知何时走进房间,听到二师弟的话戾气横生。
“是我连累了师父连累了玄医谷师兄弟,二师兄,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怪他没能护住玄医谷。
朝廷为了抓他无所不用其极,找不到他竟生生毁了玄医谷,他们之间的仇恨又加了一笔。
二师弟抬头看看司暮,又看一旁的冬熙,轻轻摇了摇头。
“三师弟,我不怪你,师父和师兄弟们也不会怪你,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错。”
现在想来师父仅让几名弟子回玄医谷安葬师弟们,其他师兄弟离了京城则直接被指派到各个城池,怕是师父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吧。
冬谷主回到谷中便下了命令,葬礼一过谷中弟子即刻离谷诊治百姓,可没想到变故发生的太快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们终究因我而死,二师兄,师父他们的死我难辞其咎,但我不会让他们白白死去,很快我就会替他们报仇,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他的罪,他会用一生去偿还。
司暮眼底戾气一闪而过,父皇母后再加上玄医谷,这些仇恨全都积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冬熙知道他快要等不及去复仇了,可她依然要去阻止他。
“二师弟,你刚醒先不要太过伤心劳累,我已经传信给其他弟子,让他们注意安全。虽说朝廷暂时无暇在顾及玄医谷,但或许分散在各地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玄医谷没了,可谷中弟子还好好的活着,不能再让他们受到波及。她的消息传递出去后收到一封封弟子们想要报仇的回信,冬熙全部拒绝了,就当是为了冬谷主五年来对她的照顾,她也不能让玄医谷的弟子卷入这场风波中。
二师弟疑惑,“大师姐,你难道不想为师父他们报仇吗?”
万分悲痛之中,二师弟注意到冬熙的情绪不太对。而在他疑问的同时,听到她的话司暮皱紧眉头,眸中同样浮起疑惑夹杂着一丝了然。
为玄医谷的弟子着想,冬熙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她更在乎司暮的态度,刚才他的模样可是恨不得即刻攻入皇宫。
只剩下半个月,男女主大婚的日子已经定在四月二十日,只要等那一天一过,无论是报仇还是什么的,她都不会阻止。而现在,即便残忍,她也必须要让他忍耐,甚至于去破坏他的计划。
“玄医谷一向悬壶济世救治世人,而不是去杀人,二师弟你好好养伤,不要再去想报仇的事情了。山中大火已经熄灭,明日我便启程回玄医谷为他们安排后事。”
至于其他弟子,在事情了结之前他们就继续留在各地吧。
二师弟不禁苦笑,“大师姐和师父说的话一模一样。”
珍重的抱起身边染了血的盒子,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放着的信封。
“师父临死前让我告诉师兄弟们不要为他们报仇,玄医谷旨在救人而不是杀人,他还让我们不要去怪任何人。”
“大师姐,三师弟,我拼命带出了这个箱子。箱子里面放着的是大家写好的遗言。没想到瘟疫之时没用上,却因为这种原因打开。”
瘟疫肆虐,稍有不慎便会付出生命,冬谷主命弟子们写下遗言分明是做好了为百姓而死的准备。可他们谁也没想到,瘟疫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玄医谷被朝廷给毁了。
二师弟无法完全释怀,可他依然记得遵守冬谷主的命令。
冬熙拿出放在最上面的信封,一封出自冬谷主的绝笔信,看完之后,她神情复杂的递给司暮。
熟悉的笔迹展现在面前,信上短短几句话令司暮僵硬了身体,满脸惊愕。
冬谷主的遗言很简单,简单到只有寥寥几句话,他没有感叹人生,更加没有一句对死亡的恐惧。
第一句话写给玄医谷的全部弟子,他死后,冬熙继承玄医谷谷主之位。第二句话写给冬熙也是写给司暮,待冬熙满十六岁后不必为他守丧,他以父亲以师父的名义,命冬熙与司暮成亲,一同将玄医谷医术发扬光大。
“师父。”
司暮闭上眼睛,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句师父,心底对冬谷主的敬意油然而生。冬谷主放心不下他的女儿,放心不下玄医谷的弟子,更是放下不下玄医谷。
他何德何能拜的这样一位好师父,若是没有几天前的惨剧,心怀天下的玄医谷何至于此?
“冬熙,不要再拦我了。”
似是命令,似是哀求,他猛地睁开眼睛两眼迸射出慑人的冷意。少年大步迈出房间,背影孤独而决绝。
他一定又是去见那些大臣们商量攻打京城的计划了,冬熙心中明白现在她应该起身去阻止的,可听到他那句隐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的呓语,盯着门口半晌,终是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