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叶队长和周尚文,是因为蓝天兰心里有个结,一但闲下来,这个心思就会浮上心头。虽然跟叶队长说妥了,有事互相帮助,但蓝天兰始终没把这事说出来。就是铁不烂被抓走的事。
蓝天兰认为铁不烂被抓,自己是有责任的,他敬重信任自已,自己也敬重他的为人,他的被抓,自己就不能不管。
回到乌衣镇,天还没亮。他先到了铁匠铺,还是他走时的模样,黑咕咙咚,零乱不堪,了无生息。回到家合衣躺下,等到天亮后再做打算。
天刚亮,蓝天兰就躺不住了,胡乱洗了脸,吃了一块凉馒头,朝浦口去了。
浦口已然有了点生气。沿街的店铺不再是门倒窗烂的局面,不管是破席子还是烂毡子,总之,门窗都堵上了;有的残墙烂瓦上面也支起了芦席;街道上也有了哆哆嗦嗦的人影。蓝天兰心里空空的,不知道到哪里寻人,这么转不如到警察局试试。
警局门前站岗的直接拦住了他。
“我到你们这里打听点事,我有个邻居……”,未等蓝天兰把话说完就被不耐烦地打住了。
“走、走、走,走远点,这里是你来打听事的地方吗?快点走!”
蓝天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时候一个年龄较大的警察从门里出来,见状迟疑了一下道:“是蓝先生吧?”
蓝天兰转过身却不认识他。
“我认识你,我小孩跟你念过书。你要打听什么?”
蓝天兰心念一动,连忙道:“是、是、是,我姓蓝。我门口的老街坊,前一阵被你们逮到浦口了,到今天都没放人,他家人托我打听打听,啥时候能放?”。
“你这个街坊是做啥的,叫啥名?”
“铁匠,叫铁不烂,老实本份的手艺人”。蓝天兰期盼地望着他。
“不是抗日分子吧?”
“不是,绝不会是,老街坊了,不会做那种事”。
“最近抓的人多啦,只要不是宪兵队抓的人,差不多都能打听的到。这样吧,蓝先先,我帮你问问,你响午的时候,还在这门口等着,有没有消息,我都会给你回个话。”
蓝天兰千恩万谢地离开。
快响午的时候,谈薄的太阳出来了,街上的人也略多起来。蓝天兰抄着手漫无目的走着,忽听得前面有噪杂的哄闹声,尤为刺耳。转过街角,见前面街上围着一圈闲汉,有鼓掌叫的,有张嘴笑的。圈中有三人你来我往,似搏击又似游戏,奇的是两个汉子搏击一个女子,更奇的是那女子看似年龄不大,却游龙般腾罗闪跃,戏的那两个汉子左跌右撞不遭边际,却有个老者苦着脸,不断抱拳赔礼,求那两个汉子罢休。那两汉子却被嘻笑的下不了台。
眼见得是欺负人的勾当,蓝天兰挤进去挡在那二人面前,抱拳道:“二位兄弟,算了吧,大响午天的,玩出一身的汗,不值得”。
一个汉子不屑地看着蓝天兰道:“谁的裤裆烂了,露出你来了。你说算啦就算啦?在这里练滩,惊到了我兄弟,不赔个十块八块的,算不了”。原来是遇到地头蛇了。
“各位爷,还没开张,早上水米都还没打牙,哪有钱孝敬你们”。那老汉苦着腊黄的脸,似有虚汗津津了。
“兄弟,赔多少都算我的,就放过他们”。
“算你的?行呀,拿钱吧,十块大洋”。
“我是镇上小学教师蓝天兰,这个账我认了,只求放过这两位”。
“我们这就收滩走人,不在宝地上练了,求各位爷放过吧”。那老者又是掬躬。
围观的开始七嘴八舌,圆场劝散的,起哄架秧的,乱做一团。
“怎么啦,怎么啦?”一个警察拎着警棍过来。正是早上认识蓝天兰的那位。
“蓝先生,你这是怎么呢?”
“噢,遇到了两个亲戚”,
“都散了吧,散了。在这么聚众,都把你们带到局子里去,散了!蓝先生,你托的事,我帮你打听了,哪哪都没有这个人,你空闲时再到别处问问”。那几地头混子心有不甘地走了。
谢过那个警察,蓝天兰等那对父女收拾了卖艺的杂耍工具,道:“老师傅,我家离此地三里路,去我那里歇歇脚吧”。
姑娘看着老者。老者叹了口气,道:“你是蓝先生?我们素昧平生,怎么好去你府上,再说,我这两天身体还不舒服,就更不能到你府上了”。
“爹呀,就找个暧和点地方歇一天,你缓一缓,咱们明天再走吧”,那姑娘道。
“老师傅,这个年月哪还有那些讲究。我也帮不了你多少,到我那里歇歇脚,缓缓气,想走再走不迟”。
见蓝天兰诚意相邀,老者就不在托辞了,一躬到地拜谢,被蓝天兰拦位,这才推起小车,说着话,随蓝天兰走了。
原来,这父女俩是河南温县陈家沟人,老汉叫陈昌武,女儿叫陈启男,祖辈都是习武之人,家乡有出门卖艺的习惯。此番已经是他们出门的第三个年头了。他们在扬中县遇到了日本军队,知道天下大乱,卖艺胡口不容易了,带个大姑娘行走江湖就更加的不容易,在扬中乡下躲了几日,躲开日本兵,推着车子到了浦口,想着改乘火车往北走,火车断了。在浦口露宿了几日,老爷子身子沉了,便想就地撂个地滩,由女儿耍练两把,挣点嚼口,就遇到那几个地头混子。
陈师傅和蓝天兰跟陈姑娘的推车后边,边走边聊,却没发现他们身后有一个扎着绵袍戴着毡帽的男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