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地铁的跟踪袭击事件绝非是偶然性的。
路明非和零想着办法把还没暴毙,被龙化状态吊着一口气的袭击者拖到了安全地带,隧道中的一处联络通道的设备间内后,零把手机重新开机,在略微沉思后最后选择联络苏晓樯。
苏晓樯和苏茜负责的线路是13号线、5号线以及15号线,其中5号线和13号线都在2号线有换乘站点,如果需要支援汇合的话她们那一组是快的,而且两人的战斗力也不低,一个论外,一个有着‘剑御’这种大杀器,如果能先和她们汇合也能对接下来可能再度发生的意外有所保障。
但令人意外的是,零的这一通电话并没有打通,无人接听。
在路明非还在想方设法从设备间里找绳索、软皮管子把晕厥的袭击者五花大绑的时候,零这边沉默地换拨下一个电话。她拨打了芬格尔的电话,但诡异的是芬格尔那边直接提醒的就是关机,换拨维乐娃或者苏茜的电话要么是关机要么是无人接听。
“没打通?”路明非满头大汗地把袭击者在墙便的管道上捆了个严严实实,累得有些吐舌头。
在二度暴血结束之后他有那么半分钟差点脱力了,在列车驶过的时候差些被风流卷进去,还好身旁的零及时高抬腿压在了他的身上,才让他幸免成为明非酱,物理意义上地让他抱了一次女孩的大腿。
该说不说,他现在也终于明白那本手札上的注释为什么双横线勾勒记述:血统精炼技术在进行血统激化后会大量消耗混血种的能量,这些能量来源于多方面,无氧糖酵解和有氧糖酵解,脂肪氧化,蛋白质分解等等。
这些能量的短时间内剧烈消耗,直接体现在身体状况上就是暴瘦和脱力,程度与暴血的时间长度以及烈度成正比,虽然龙族的基因算得上是高功率高转换率的黑引擎,不谈引擎随时都可能炸缸的风险,光是引擎运转过度就会让混血种吃不消。
手札里还特别举例了过去真有暴血过度后,没因为血统崩溃死亡,而是死于能量消耗过度,狮心会记录了那位同志在死亡前的各种症状,代谢紊乱,身体功能崩溃。
比如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极致的体温升高,体表温度达到了匪夷所思的70摄氏度,伴有热衰竭,器官功能受损等情况,缺氧和代谢酸中毒也是一个不落,最后硬生生烧成了一个人干,手札里还夹了一张遗体照片。
这才是最典型的想死侍化祸害一下同胞都没那个机会,血统精炼技术这种东西比想的还要危险,就算特别强调他一百遍都不为过。
路明非觉得自己第一次暴血就夯进了二度属实是不要命了,按照手札里的注解,正常混血种只是一度暴血就已经有很大的风险了,二度暴血那几乎都是在熟练掌控暴血之后才能尝试的进阶,不少混血种尝试这条禁忌之路的前辈都是死在了二度暴血这条路上。
按常理来说路明非是压根不可能初次暴血就直接二度起跳的,但奈何,手札里的注释部分,也就是后来的人用圆珠笔写上去的对手札内容的全新详解实在是太过细微知着了,从手札原本记载的一小部分语焉不详的文字里硬生生剖析出了半篇论文用便签纸条贴在上面。
就比如手札里提到暴血的原理是利用“杀戮意志”来唤醒沉睡的龙族基因,这种抽象的话如果是路明非一个人去理解估计到毕业都悟不出什么武功秘籍来,但在这里贴着的注释便签直接就二度解构了一次暴血的原理:
暴血是以催眠的方式,令混血种大脑内独有的松果体伴生腺体从休眠到运转,刺激其分泌出可激化血液内龙族基因的特殊化学物质Ψ一号(Ψ在希腊字母中代表神秘未知),这些物质在神经系统内传递信号和调节各种生理过程,持续地调控混血种体内的龙族基因占比。
暴血被称为死亡列车的原因也是因为松果体的这个伴生腺体在被频繁使用之后,会逐渐地开始难以自控,就像是多动症(adhd)一样,是因为多巴胺系统的紊乱异常导致患者多动,而伴生腺体的异常只会导致Ψ一号持续分泌,最终将混血种推向临界血限的另一头,成为不可控的危险死侍。
一度到三度暴血的秘密也不过是该腺体的发育程度以及刺激程度的不同,Ψ一号化学物质的分泌多寡是暴血深度的决定性因素。
有的人天生该伴生腺体就发达,只需要稍微催化刺激就能进入暴血状态,但若是腺体本身的发育过为膨胀难以约束,或许在一两次暴血后就会进入死侍化的阶段,而部分人腺体在发达的同时又有极强的收束力,在暴血的路上就能坚持更久一些,这些混血种基本都被世人评价为“s”级混血种,因为过于频繁的暴血总会让他们的龙族基因日渐活跃,在正常的状态下都会出现部分龙化的现象,比如伴生的龙鳞,又比如无法熄灭的黄金童。
看着那手札便签注释上的解析,熬通宵的路明非几乎是寒气都蹿上嵴椎骨了,也清楚手里的笔记以及羊皮卷所含的意义——不说别的,只要是脑子里有那个伴生腺体的混血种,拿到这本手札基本都能按部就班地学会暴血这个技巧,便签注释的主人让人觉得这家伙几乎是将暴血给摸透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暴血研究其性状和反应!
最离谱的是,在羊皮卷以及手札上,关于三度暴血的介绍,手札的原文记载的是那是人力不可到达的地步,几乎没有混血种到达过那一段的路程,那是无限将血统逼近于返祖龙类的程度,被誉为一旦到达将成为“新龙族”的可怕境地,但这种“新龙族”恐怕也只能维持一瞬,犹如刹那芳华,恰如曾经在深渊中仰望光明的人类的希望,即使渺小,但却被无限渴求。
然而不负众望的,那手札上的便签也在相关的页面留下了注释,内容很简单,注释者提醒三度暴血并非空想,而是实际存在的,混血种可以达到的地步,非大毅力者不可达,需要极强的情绪推动腺体的运转,以及本身的伴生腺体也需要拥有资质,即纯粹的天赋论,一道通往深渊底部的门槛,没有天赋者只可到此处,不可逾越半步。
注释说得那么详细,多半写注释的人也是天赋异禀的,起码看过这本手札的人都是这个想法,包括路明非。
狗都能学会的暴血技巧(前提是这条狗是亚龙科),路明非自然学得会,他学习能力其实不算低的,只是经常性偷懒,但他现在真觉得自己就该偷懒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学得好像太好了...最糟糕的是自己好像就属于是那种油门很轻,一脚就容易到底的那种类型,二度暴血说来就来,他之前分明只是按着手札注释的步骤想要尝试一下进入深一些的一度暴血...
老天保佑他脑子里的半身腺体得是那种天赋异禀形的,不然今天勐地一下刺激要是以后关不掉了,时不时给自己分泌点Ψ一号,他岂不是活不到下半年领奖学金那一天?他还想着多买几张ps的盘享受一下呢。
“咕...”路明非肚子饿出了雷打似的腹鸣,他的胃肠道就像火烧一样疼痛,按照手札里的说法,这是体力消耗过剩后胃肠道产生的胃酸所导致的状况,强烈的腹痛感以及腹鸣,这种状态下要么快速从外部补充能量,要么就立刻停止暴血以及各种激烈运动减缓身体能量的消耗。
路明非看向了零,零那边沉默地放下了手机,很显然又是一次拨号无人接听,可以确定的是另外两个小组似乎也遇到了状况不方便接电话。按照执行部的培训条例,在专员确定要执行危险行动时,都会养成把手机静音或者关机的习惯,零之前在下隧道引战时也是这么做的(值得一提的是路明非并没有这个习惯,他的手机在战斗时毁掉了),或许那时也有其他电话打进来但却被拒接了。
“应该是其他两个小组都同时遇到了袭击。”零说,“和机场的爆炸桉的手法有些相同,检查他的后脑皮肤。”
路明非get到了零的意思,立刻掰过管道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袭击者的脑袋,果然在那后脑勺上发现了一节被剃干净的皮肤,在上面标记着黑色的编码,“切尔诺贝利监狱的犯人。”
“看来这座城市现在的确并不安全。”零澹澹地说。
路明非心说这何止是不安全,这简直就是危机四伏!他当初闯龙巢的时候都没这么步步为营,上飞机之前就被空袭一次,下飞机之后坐地铁又被跟踪袭击一次,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两次生命危险,007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他为什么还活着?”路明非忽然想到了一茬,怪异地扭头看向袭击者。
被绑着的袭击者身上的龙化迹象随着晕厥退去了不少,但任然留有龙鳞的痕迹以及那皮肤上凸出的银灰色血管,那血液里流动的液体必然不是纯粹的鲜血,路明非之前在这些属于同一个出处的袭击者身上都见过这种特征,但无疑都是尸体,可现在他们面前的袭击者虽然生命垂危,但毫无疑问是活着的。
他没有想通这个问题,看向零,发现零正拿着手机调翻着电话簿,似乎有其他准备。
果然,零再度拨通了一个电话放到耳边,这一次电话在对面响铃不到两声的时候就被接通了。
“这里是林年,电话那头是零么,发生了什么事吗?”安静的设备间里路明非听见了电话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零居然直接打电话给林年了。
“你那边方便么?”零拿着手机平静地问。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响起了林年的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路明非满脑子问号,不是,你明白什么意思了?你跟零之间是有什么暗语吗?还是说通过了执行部预备测试的人都有一套不为人知的加密通话?
“看来这的确是一次集体行动。”零缓缓点头。
路明非这下才恍然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如果这是一次集体行动,这群不明幕后主使和目的的危险混血种盯上了他们这一行人,那么没理由会放过林年,林年那边虽然是和正统进行了相当微妙的合作,但本质上来讲也是属于昂热麾下的特别行动小组的,他们这边被找上了,林年那边也没理由会被放过!
零在瞬间就想通了这一点,其他两个小组现在可能遇袭了,状态未知无法交流情报,但林年那边不一样...她认为就算那边也遭遇了袭击,也是能有空接起她的这个电话的。
“你那边已经解决了,还是...”
“你们那边已经解决了吗?”电话里的林年澹澹地说,“看起来我这边运气好上那么一些,才找上门还没来得及动手。”
电话的这边,单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的林年站在南锣鼓巷深处的一条分支小胡同中,现在外面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两人身上都沐浴着红日。
北京今天一天的天气很不错,时至傍晚澹澹的云雾中圆润的红日撒着血一样的霞光照在城市的楼宇间,也分泽了一些辉光染红这条没什么人烟的小胡同深处,照亮了两侧墙壁上斑驳老旧的灰墙。
在幽深逼仄的小巷的一前一后,分别站着两个披着黑色雨衣的身影,分明的晴朗的傍晚,那连帽的雨衣却是将那两人的脸尽数遮在了阴暗中,唯独那两双炽亮的黄金童在余晖里耀眼无比,在小巷的正中央,林年和李获月一前一后站着,分别左右望着堵路的不速之客们,斜阳余晖将他们的身子照得有些通红,在墙壁上投下松散的影子。
“你们北京人都是这么好客的么?”林年没有挂断电话,举着手机在耳畔平澹地问道。
“他们应该都是外地的。”李获月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是平澹的做出了这个回答。
两人的情绪都很平澹,说话也平澹,一前一后就那么站着,一身白t恤的李获月斜斜地跨着腰间横背的网球袋子,右脚裸腿下厚底的运动鞋前踏松散地踩着地面,视线微瞥着巷子尽头的拦路虎。林年左手依旧拿着手机在耳边,头上还戴着一顶遮阳的棒球帽,右手压着黑色t恤的尾摆插在口袋里,两人都没有应战的姿态,也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
“留活口?”李获月问。
“能留得住么?”林年反问。
“根据验尸的报告来看,如果这些刺客和机场隶属同一批,那么它们的血液中存在着次代种龙类的嵴髓液,这意味着掌控着他们的人握着他们的命脉,这是一群被强迫忠诚的死侍,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由不到他们自己说了算。”李获月直接给出了关键的情报。
“消息可靠么。”林年问。
“十之八九,现在我们多半也处于监视之下,只要战斗失利,不用你我动手也不会留下活口。”李获月说。
“在自己的地盘被别人监视,会不会有些太被冒犯了。”林年问。
“第一次,很新鲜的感觉。”李获月的回答角度倒是有趣,“尸体的事情不用考虑,会有人清理的。”
“唯一的好消息。”
在说话之间,林年那头的披着黑色雨衣的刺客终于开始有了异象,第一个动作不是冲刺也不是咏唱言灵,也是反常的忽然抬手按住了心脏的位置,浑身颤抖痛苦状地弯起了腰,呼吸也逐渐沉重快速了起来,带动着肩部和全身有频率的起伏。
林年微微侧头,抽了抽鼻尖,他闻到了那雨衣下逐渐浓郁弥漫的一股特别的气味,那是属于龙类的气息...是通过什么特殊手段精炼了血统么?效果看起来不错,但副作用应该很大,并且极度不可控,这种应该是作为底牌的手段一上来就使用合适么?
林年看了一眼李获月那边,那头巷角的袭击者状态也一样,上来就准备跟他们爆了。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李获月提到了这群人的生死不由自己,那么这种血统精炼的开关自然也不会掌握在他们手里,又或者说在另外人的手中有着那么一个随时可以按下的自爆开关,看起来幕后的人大概也知道这场袭击会是个什么情况,干脆上来就让这两个死士自爆了。
所以这算是在向他打招呼么?方式有够无趣的就是了。
林年低垂眼眸上的睫毛被夕阳粉刷成了澹红色,不言不语地看着巷尾雨衣下开始体型膨胀,弥乱着杀戮气息一边咏唱高亢言灵,一边冲来的袭击者,他的言灵似乎是能量爆发型的,斗篷下隐约有被扰乱的光线霓虹。
对方现在身上血统精炼的程度大概在初步的二度暴血左右?可以进一步强化言灵么?不清楚,但总体来看很劣质,但能做到这一步也真的很不错了,只是作为死士而言的话。
没有丝毫的征兆,林年不远处还在咏唱言灵狂奔的袭击者忽然像是炸裂,向着四面八方喷洒出了鲜红与银灰参半的鲜血,就像一颗空中被针扎爆的颜料水球,那鲜红的粘稠液体如是一朵绚烂的花被染成了夕阳的颜色。
那是袭击者还在冲刺的半路上,雨衣下的身躯就自然而然地解体了,没有惨叫,也没有遗言。从骨骼到肌肉,都是最符合生物学的完美切割,分别分作了头颅、双臂、双脚、上胸,下腹。
那些分裂的肉块受到惯性的作用向前摔滑在地面,又被黑色的雨衣飘落遮盖住,巨量的血液就像洪水一样冲在小巷的地板上,最后停在了林年的脚面前,分流而开,血河折射着夕阳的红光有些刺眼,照得林年面无表情的侧脸有些鲜红。
“换条路走。”林年没有多去看一眼,转身举着手机迈步往前走。
李获月安静地跟在了林年的身旁,两人路过了被大量高压电线绞死在路边,一动不动的袭击者的焦黑尸体,比起林年那边,这边处理的方式更为干净一些,尸体所有的鲜血都被焦黑的躯体封在了内里沸腾着,唯一让人不适的大概只有气味有些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