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蛟羊最终还是决定跟在木兮身边学习施雨术,至于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这个想法才浮上心头,他就觉得心上好似忽而卸下了一道无形的枷锁般,还微怔了一瞬。
但紧接着,他看向木兮的眼神,却更恭敬了,这位前辈确实很深藏不露,凭他的天眼,竟看不穿对方的真正来头,这可就奇了。
要知道,他的天眼,可观过去,可木兮的过去,居然被一片云雾所笼罩,叫他真真猜不透。
这样的存在,他还是不要与之为敌的好,如果没猜错,想来,妖王也定是死于这人之手吧。
六角蛟羊眼观鼻鼻观心,更坚定了不能得罪木兮的念头,他还有大好未来,何必自寻死路呢?
木兮注意到六角蛟羊待她的态度更显真诚,亦是不由一笑,倒是个识趣的家伙,而事关施雨术,她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地说道:“小子,你且看好了,这施雨术,我只亲自演练一遍。”
话落,就直接拎起六角蛟羊,只不过片刻,便脚落数千里之外的土地。
六角蛟羊惊奇地咽了咽口水,更觉得不能得罪木兮,而此时,抬眸看去,却见木兮已飞至高空,彼时,一阵狂风袭来,竟生生将他吹到了一朵白云上。
这当然是木兮使出来的手法,为的就是方便六角蛟羊就近观摩,只见那一刻,她绷着脸,手上则不断地掐换着法决,乍一看,动作竟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极了。
再多看几眼,六角蛟羊便觉得自己好似踏入了一种微妙不可言的境界中,他的身后,一道浅黑色的虚影忽而浮现,有样学样,似是在模仿木兮的动作般。
但仔细观之,渐渐地,又可发现,那道虚影所展现的手法,比起木兮来,竟更多了几分韵律。
只见不多刻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而阴云密布,伴随着“雨来”之音,那乌云连连翻滚,酝酿出的雨水,也如倾盆而至般,开始洋洋洒洒地朝大地落去。
那一刻,草儿焕发新生,枯木有如逢春,那些因受了妖物倾袭而变得不人不妖的怪物,也逐渐恢复了双目的清明,周身气质霍然一变,好似迎来了人生的新开端般。
但他们面面相觑,似有几分疑虑,但正是此时,一道如小牛犊般健壮的身影忽而自远处奔来,他一眼就见到了人群中那张熟悉的面容,顿时泪如泉涌:“爹!”
那声呼唤,仿佛用了他的毕生力气,而与此同时,中年男子也上前抱住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儿子,失笑道:“你啊,这还下着雨呢,怎么就跑出来了呢?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儿子用力地抱住爹,眼中噙满了泪水,这种有如死而复生的得到,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感激,而听得他如此这般地诉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中年男子也渐渐回过神来了。
他面色或有些惨白,可心中更多的却是后怕,只听得他失声喃喃道:“我儿,苦了你们了。”
而在此之后,视线之内又出现了好几道寻亲的身影,一时间,好似处处都充满了亲人相逢的喜悦,木兮或有所感地看着底下的百姓,微叹一声,自是感慨万千。
她招手唤来六角蛟羊,道:“走吧,此处药雨已下,得接着去下一地。”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六角蛟羊才能将施雨术融会贯通……
六角蛟羊屡屡回眸朝底下重逢的百姓们看去,但见木兮冷静淡定,就忍不住要问了:“你、你难道不觉得感动吗?”这样的亲情,多么难得!
可木兮却是淡淡地笑道:“感动啊。”
语气极其敷衍,六角蛟羊闻言,不由生出了轻微的不满。
“可这样的画面,自我施云布雨以来,见得多了。”如此,可不就能以平常心相待了吗?
木兮声音淡淡,又道:“人间自有悲欢与离合,你啊,看多了也就能想明白了。”
须知,六角蛟羊听到这样的话却彻底沉默了,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好似又忽而复杂了几分,但作为一个妖,还是可以称是冷心冷情的妖,他其实并不能很好地做到感同身受。
方才有感,已是一出意外了,可质问木兮,则是另一桩意外,不过,他也没想到,木兮竟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可作为妖族,他当真能与人族悲欢与共吗?
六角蛟羊疑惑了,他问木兮,木兮却是道:“万物种种,唯有从心尔。”
六角蛟羊在心中默念着这一句,不知不觉中,周身竟逐渐凝聚出一股非同一般的气势,微风轻拂,似在他心间悄然荡起一弯涟漪。
木兮回眸,这才发现,这家伙竟是顿悟了!
倒是难得,她抬眸看了看天,见天边忽而映衬出一道浅淡的金光,便是一阵失笑。
在驾轻就熟地给对方套上一个保护阵后,木兮就身形一闪地飞至另一个百里地带,如出一辙地勾勒着施雨术,一个时辰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人间亦随之迎来一段新生。
六角蛟羊这一顿悟,就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
还记得那日清晨,他从顿悟中醒来,睁开眼,便见自己正稳稳地端坐在云朵之上,再一探查,一身修为也更稳妥了些,便是喜不自胜起来,只是,木兮哪儿去了?
但凭自身天赋,六角蛟羊很快赶到木兮身边,此时,她才完成一次施雨术,见他出现,还似模似样地打量了一番,半晌,才出声赞道:“不错,看来所得不小。”
六角蛟羊矜持地笑笑,那确实不小,一场顿悟,让他一身修为更是稳固,想来,等日后回归歧北山,指不定还会吓族中长辈们一大跳呢!
他深吸一口气,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觉得,我可以开始施云布雨了。”
木兮只思考了一瞬就点头同意了,让六角蛟羊施云布雨,不正是她的目的所在吗?就凭那身得天独厚的蛟龙血脉,要还学不会施雨术,那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