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好了?”
只听得上首忽而传来一声平淡的询问。
君倾水老实地跪在地上,连声应是,“王,我已将人关进流沙狱。”流沙狱是什么地方,整个歧北山都知道,不就是关押和惩戒妖族的重要场所吗?
但事实上,歧北山多数妖族心里也都门清,其实流沙狱,某种程度上已成了君倾水公报私仇的最佳场所,偏生这些年王对她信任有加,他们就是想告状,都无门。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人族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虽不是君子,但记仇,倒是格外在行,十年报不了仇也不打紧,记上个二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也无妨。
君倾水却不知妖族中竟有这么多妖是记恨于她的,又或者说,是知道了却丝毫不在意,反正,在这方面她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整个妖族,再没有比她更得王宠信的了。
“哦?”只听得上首忽而传来一声似是戏谑的反问,君倾水心里不解,却不敢多问,好歹跟在王身边这么多年,王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万一不慎触了王的眉头,倒霉的还是她。
半晌无言,君倾水更觉得心头七上八下的,要知道,以往王可不曾沉默过这般长的时间,以至于如今她这心里头好生不安,全不见原先的冷静与自信。
渐渐地,她自己倒先失了平常心,但正是此时,上首却忽然声音淡淡地道:“倾水啊,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君倾水不知王为何忽然转移了话题,心头更是不安,但要说多少年,她哪儿记得究竟是多少年,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跟在王身边了。
不过,据她死去的哥哥君如水说,他俩还是一个蛇蛋的时候,就被王捡回来养了,所以,非要追究是多少年,这一时间,她还真说不上来。
君倾水低着头,请王指示,但显然,王也没指望她回答,反而声音幽幽地道:“一转眼,你都能独当一面了。”
君倾水听了更是一头雾水,可偏生她也不敢问,只讪讪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终于,时间一点一滴地过,上首那位让她胆怯的王发话了:“倾水啊,你说,有人能活着从流沙狱出来吗?”
“不可能!”君倾水答得那叫一个自信,可话落,便迎来王的一声轻笑,“哦?为何不可能?”
王的视线忽而朝某一处投去,彼时,只听得她一字一顿地道:“瞧,木兮这不就出来了?”
听到这话,可谓彻底打碎了君倾水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她脸色霍然一变,整个人都匍匐在地,连声道:“王恕罪!”该死的,居然让那人逃出来了?!
想到这儿,她心底不由一阵暗怒,偏是此时,王又兴味地哦了一声,道:“流沙狱生了灵?”
君倾水闻言自是一怔,但等她反应过来,领悟到这话的个中含义,脸色顿时一白,难怪木兮能从流沙狱中全身而退,所以,竟是那流沙狱的狱灵在作怪吗?
君倾水都快气死了,流沙狱是她们妖族关押和惩戒族人的地方,狱灵,不也是她们妖族的一员,怎关键时候还叛了木兮呢?这简直就相当于把她们妖族的脸面放在脚底踩!可恨!
君倾水很快敛下了心底的愤懑,咬牙道:“王放心,倾水这就去把狱灵就揪回来!”到时候,看她怎么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狱灵。
熟料,听到这话,王却是淡淡一笑,道:“人家这会儿也是有名字的,叫什么,沙苗?”
她琢磨着沙苗这名可还隐含着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却不知,本就是木兮根据“沙族独苗”四字随口取的,但王却想多了:“苗,嘉谷也……”
而嘉谷在人族心中向来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此,可是意味着沙苗,在妖族中也应当占有相当的地位呢?难不成,这沙苗还敢觊觎她的位置?
王想到这儿还忍不住笑了,区区一个沙苗,自然不值得她放在眼里,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分明是木兮,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让她感觉到了一股邪乎。
现在看来,倒是不怪她会觉得邪乎,毕竟,人家可是从天上来的星君呢,这么一想,王忽然了然了,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木兮当初正是借尸还魂而来?
王眸色微微一顿,而此时,君倾水仍在她耳边瞎哔哔,话里行间,无外乎是想针对狱灵及木兮,顺便再向她表明下忠心。
要说原本,王本是想应下的,可转念一想,却忽然改变主意了,只听得她轻笑一声,道:“无用你,本王亲自出马。”正好,让她借这个机会,会一会这个木兮。
君倾水听到这话都愣了,她微张着嘴,正想反对,可试想,她有何立场反对?虽然她也觉得王此举有些太高看木兮了,可毕竟是王,既然有这个心思,她这个下属就该支持才是。
是以,虽然有些郁闷,但君倾水还是在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附和了这个主意。
王似有察觉,却冷哼一声,听得君倾水心底更是一顿,而此时,木兮却仍对此一无所知,她依旧悠哉悠哉的,而身旁,则跟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沙苗。
彼时,只听得沙苗不住地惊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歧北山?”
而惊叹过后,却开始了若有若无的比较和嫌弃:“看着也没流沙狱大呢,单论风景,还是流沙狱更胜一筹啊……”
木兮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可惜,因着身处歧北山,她又不能任性地屏蔽掉自己的听觉,她还想着要把徒弟救出来的,只是,走了这么半天,徒弟身处何地,却始终未曾掐算出来。
然而,正是此时,她脚步忽而一顿,抬眸看去,只见眼前忽而显露出了两道身影,其中一道,俨然是君倾水,而另一道,木兮看了许久,才终于认出来:“木忻钥?”
木兮费了老半天才终于从脑海深处翻出这个名字,一时间,竟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