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恍然地点头,气氛似是一阵和谐,然而,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却忽然扰乱了众人的思绪。
原来,是幽冥老妪意味深长地道,“那你可要言而有信才好,千万别学当年的某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给后代留下好大一笔烂账!
话虽并无点名道姓,可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不就是在暗讽明英须当年的忘恩负义吗?
气氛隐约染上了几分凝滞,木兮抬头望天,心下暗叹,但恰是此时,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注意到幽冥老妪那黑色长袍下偶然扯出的几缕银白,她不由一时微怔。
许是她脸上的惊诧过于明显,众人皆是下意识地凝眸,只见瞬间,在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中,幽冥老妪打下了头顶的黑色帷帽,顷刻,微风中似有三千雪丝翩然起舞。
木兮心中无不震撼,身为扫把星君,眼前一幕意味着什么,她心里还是门清的,就是没想到,幽冥老妪竟舍得倾尽修为。
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有必要吗?当真还有问的必要吗?
幽冥老妪只见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还不懂,她再度轻笑一声,道,“不过无用之物罢了。”
她是真这么想的,原先苦修,百般筹谋,也不过是为报夫仇,可如今复仇已成过往,既要放下,倒不如放个彻底,当然,直至此刻,她依旧觉得自己不欠明家。
至于明家可曾欠她,幽冥老妪想到这个问题不由似笑非笑起来,现如今再思考这点已无太多意义,毕竟,连她的夫君都劝她莫要继续计较了。
可以的话,幽冥老妪是真想跟明止津说一句两清了,可偏偏木兮的反驳有理有据,以至于她此刻连提起的兴致都寥寥无几,但是从此往后,她不想再见明家人倒是真的。
事实上,明止津亦是这般想法,只是,这一点,二者都默契地未曾提起,正是这个时候,就听得木兮心情复杂地开口问了一句,“你往后可有计划?”
计划?
幽冥老妪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差点又要笑了,“何须计划?得过且过便是。”
她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如水,“往后我会在此山中静修,待罪孽赎清时再出山。”当然,她很可能等不到出山的一天了,或许罪孽恕清之日,便是她大限之时。
但这一点,幽冥老妪并不打算与任何人提起,不过,“有件事不知当讲与否。”
幽冥老妪看着木兮,眼神淡漠而冷静,木兮好奇地回望,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幽冥老妪掀开帷帽后,厚德老祖锁定在她身上的眼神竟是愈发地莫名起来。
就在幽冥老妪正要开口时,厚德老祖却忽然开口插了一句,“以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盯着幽冥老妪,嘴上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越看,越觉得你眼熟。”有一说一,要不是幽冥老妪对她夫君情深似海,他都要以为那是以前曾抛弃过他的女人之一了。
可若非如此,那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幽冥老妪的哪个姐妹?可是,幽冥老妪不是妖吗?他怎么可能跟妖恋过呢?
厚德老祖心中愈发疑惑,也就让他更笃定了要问个明白的心思。
木兮惊奇地眨眨眼,她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亮晶晶的双眸俨然正闪烁着一股八卦的神采,最让她意外的是,幽冥老妪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意味着什么呢?
气氛再度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厚德老祖不禁呵呵一笑,“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幽冥老妪声音冷静地答道,“前程往事,不过似水浮云罢了。”
这三言两语,直接让木兮和明止津诧异地挑起了眉头,所以,两人之前还真见过?
这么一想,木兮这个口直心快的也就下意识地如此问了,厚德老祖哼了一声,脸色臭得不得了,倒是幽冥老妪平静地点了点头,道,“见过。”
许是木兮眼中的好奇过于浓烈,再加上她也觉得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所以,没多犹豫就开口说道,“当年我为报仇,伺机接近过他。”但她没想到,这居然不是正统的明家子弟!
说了开头,幽冥老妪自然也不介意多说几句,但厚德老祖冷着脸,尤其不高兴,“你还事先调查过我?”
“那倒没有。”幽冥老妪从善如流地否认道,“是你身上沾有我的气息。”
话音才出,木兮和明止津二人直接想歪了,厚德老祖亦是直接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幽冥老妪一默,这才继续道,“当年,明英须曾从我夫君那儿坑骗去好些典籍。”而典籍所用书页,均是她亲手所制。
幽冥老妪非常确定,“你肯定是翻阅过我亲制的典籍。”不然,她那时也不会选择接近他。
但这话音落下,木兮当即想到了厚德老祖当年在藏书阁里翻过的那本典籍,难怪那典籍会有幽冥山的相关记载,可是,幽冥山最初不是叫“悠鸣山”吗?
木兮忽然很好奇,幽冥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名的?
但这个问题,幽冥老妪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典籍本是我夫妻兴致之作,为其隐秘,故才取谐音之义。”
真要说起来,其实这山,至始至终都是悠鸣山,所谓幽冥,不过是戏弄世人的一个小手段罢了,不过时至如今,山为悠鸣,亦或幽冥,还有那么重要吗?
木兮一阵恍然,但厚德老祖听完这段话,脸上依旧好不自在,他支支吾吾地嘟囔道,“那你也不该玩弄我的感情。”
这才是他斤斤计较的主要原因,他一个大男人,不就是想体验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吗?还屡次三番被女人欺蒙、诈骗,乃至抛弃,简直气煞他也!
幽冥老妪不由再度一默,她就纳闷了,“女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厚德老祖脸红得更加厉害,而木兮则是深抽一口气,不可思议极了,说好的夫妻情深,忠贞不渝呢?原来又是她想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