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送熊二波到院子门口时,郭国柱迟疑了一下,他看一眼老熊的朋友小曹,叹口气说:“唉,本来有个老朋友可以聊聊天,这一下去了那么远地方,有个啥事商量也商量不成了。”
熊二波看出了郭国柱的心事,马上笑道:“哈哈,对了,光顾说我的事了,你那位对象咋说?”
“对象?呵呵呵,”郭国柱停住脚步,往大门边上让让,意思别挡着出门的路。他原步不动却先问一句:“你们咋来的?门口的摩托车是你们的?”
熊二波和小曹异口同声回答说是。
然后郭国柱又突然说:“还是那样。嗨,车间刚刚出了点事。”
“出了点事?”熊二波微微一惊问,“咋回事?谁出了点事?”他以为郭国柱与他对象之间出了事。
“俺们组长今天刚刚被电打了一家伙。多亏命大,没要了命。”郭国柱瞥见小曹已转身到门外,撇腿跨上了摩托车,意识到老熊和小曹可能对工厂里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不感兴趣,于是简单说:“唉工厂里的事难免,不过,你知道,炉前工作,那么大个电弧炉,设备老化,又加上工人素质比较差,所以有时候一有疏忽,就可能出现安全事故。嗨算了。知道你也不感兴趣。”
熊二波表现出极其有耐心的样子,呵呵笑道:“不不,咱们一起学了两年的技校,怎么能说不感兴趣呢,铸造车间虽然没去上班,我也实习过呀。实习了两个月,咱们不在一个组,但那些师傅们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呀。”熊二波所说的清清楚楚,不是假话,因为他能随口说出实习时所在组的几个人名,“比如刘铁锁,黄玉明,好像你们组长就姓刘。”
“对,是姓刘,刘师傅算是命大,但是一只脚可能保不住了,或者是一只手保不住了。”郭国柱盯着门外小曹正在发动摩托车,他明知道老熊他们不感兴趣,但还是想多说两句,“刘师傅挺可怜的,据说快结婚了,偏偏闹下这事,缺了一只手以后可麻烦了。”
熊二波同情地呵呵轻笑两声,笑声里没有一丁点歧视。他看一眼坐在摩托上的小曹,感叹着往外走:“唉,工厂里就是这样,问题在哪儿呢,我记得在技校上课的时候,有个教理论力学的高级工程师老师说的非常好,国家发展不能没有工业,英国有了工业革命才走到了世界前列,咱们国家过去几千年一直是农业国家,重农轻商,更别说工业了。现在改革开放了更需要工业,没有工业文明就不可能赶上发达国家。”可能熊二波觉得自己说的有点乱,自我解嘲地大笑起来。郭国柱知道老熊好在人面前夸夸其谈,他习惯地频频点头,附和道:“对对,是的呢,当时是教理论力学的王老师。”
熊二波又一下立住,手舞足蹈地说:“对,王老师,我发现一机械真有不少人才,我记得王老师其实是一个车间的工程师,老大学生。懂得太多了,对咱们启发很大。”
郭国柱看看已经发动起来的摩托车,说:“王老师是原来打眼机车间的工程师,现在叫采煤机分厂了。快走吧,别耽误了……那甚,老熊,你哪天走?”
“过几天,等买机票。”
“好家伙,还要坐飞机了?”
“嗷就是呀,不坐飞机咋去深圳呀?坐火车的话还不走到牛年马月去?”
“哈哈哈,好好好,那我可能不能送你了,那你有啥事随时来电话,”郭国柱想说如果孩子需要什么帮忙,可以告他,但他灵机一动没说出口,“嗯嗯,反正随便你有啥事需要老伙计帮忙的,随时告诉我就行。”
熊二波跨上偏兜摩托车后座的一霎那,有一长串路灯灯光洒向他的肩膀和后背,就像落下来的大大的梧桐树叶,轻轻拍着他。郭国柱心想,南方一般才有梧桐树呀,离开老家去陌生的南方,也许才是熊二波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