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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些凉。

秦涩携着一身风霜冲进宴会厅的时候,喧嚣热闹有一刻的沉寂,所有落在舞女身上的目光齐齐秦涩身上,错愕、然后了然。

这位爷,每一次的出场其实都不大能遇见,能来,就不错了。

显然,皇帝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他似乎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门口火急火燎冲过来、却在门槛之外紧急停住的老来子,无奈叹了口气,落在左手边空着的位置上,不轻不重地呵斥,“冒冒失失的。不是说不来了么。”

门口的人,显然是急匆匆来的,呼吸都是乱的。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偌大宴会厅,穿过载歌载舞的人群,准确地落在偏头看来的言笙身上,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却终究有几分疑惑轻轻提着。

若说这皇城之中谁更了解皇帝……除了福总管,便不会有别人了。

若真的无事,福总管断不会差了那小太监跑这一趟,显然……皇帝至少是“准备”做一些什么的,以至于……见惯了大场面的福总管,在这样敏感的场合里,急匆匆差了小太监去了瑞王府,只为了传递一句话,“速来,言小姐,危矣。”

危矣。足矣令人方寸大乱的两个字。

对象不是言王府,不是言王爷,是言,小姐。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路过来,心中的恐惧到底有多大……他丢了她一次,绝不能再丢第二次。

“怎地,今日是准备在外头吹风看节目过除夕么?”皇帝声音有些不悦,却也听得出来并未动怒,说完,还格外孩子气地哼了哼。

人精们便晓得,果然压根儿没生气。

显然,秦涩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跨前一步,将显得有些凌乱的衣服整了整,没个正形地走进去,“外头冷得很,倒是没这个打算。”

走路的姿态也不大讲究,是他隆阳第一纨绔的模样,方才气喘吁吁之下掩盖不住的惊惶,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一切都只是皇帝的错觉。

皇帝的脸,沉了沉,目光瞥了眼身侧后方的福总管,眼神凉的很。

福总管缩了缩脖子,佯装淡定地后退半步,陛下已经知道了,掩饰也没什么用。

“既然知道冷得很,那方才还傻站着作甚?刺杀伤着脑子了?”

皇帝口气不好,其中关切却毫不掩饰,秦忆清闻言,握着的酒杯微微紧了紧,看了眼吊儿郎当的秦涩,垂了眸子。

秦涩嘿嘿一笑,在自己位置上坐了,才接了说道,“这不,来迟了,怕父皇您怪罪么。如今,吹了这一阵子冷风,想来您也不舍得怪罪儿臣了才是。”

很是狗腿的模样。

皇帝哼了哼,“你小子来迟的次数还少?”

有宫女迈着小碎步上前为他斟了酒,抬眼偷偷看了眼秦涩,声音甜而腻,“王爷……请用……”周身芬芳刺鼻,不经意间露出皓腕一截,上面带着一串质地不算上乘的红色琉璃珠,衬地手腕愈发白皙。

倒也好看。

他心中了然,却不甚在意,有些索然无味地伸手正要端起酒杯,身侧伸来一只手,拦了,“喝茶。”

声音清越,带着些霜寒气,入耳有些霸道。在偌大殿堂里并不响亮,甚至,若是不仔细,定会被这歌舞升平盖了去。只是这会儿,在场众人注意力都在瑞王这,自然漏不了这简短的两个字。

女子的纤纤素手,在今日装点一新地、挂着红灯笼的殿堂里,有种惊人的冷白感,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羸弱,却就这么固执地拦在了酒杯与瑞王的手之间。

众人一惊,虽有人之前听说这两位似乎关系不大寻常,但……也觉得言笙实在过了些。

那位爷,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纵然是皇帝也从来不曾以这样可以称之为强硬的态度同他说话。

有人摇头,凑近了邻桌准备说些悄悄话,却听清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是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你伤还未好,喝茶。”

手却已经收了,连眼神都没落在瑞王身上。

实在大不敬。

众人正腹诽,就听轻笑声响起,“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听得出愉悦得很,带着不容忽视的纵容,说着,抬头对还端着酒壶没离开的宫女,“没听到言小姐说的?换茶。”

声音沉了几分,明显失了耐心。

这才是大家认识的瑞王。

那宫女也是一愣,才惶惶然退下,没一会儿便端着茶壶上来了,倒茶的时候还有些失神,看起来有些不大聪明的样子。

言笙摇了摇头,得,这宫女做着梦呢。

秦涩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才笑着偏头看向那丫头,这会儿人踏踏实实坐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那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才重重地吐了出来,他笑着解释,“原也没打算喝的。”

“咔哒。”

“一时失手……失手,不好意思……”

不远处,有银质调羹落在桌面的声音。周围说话声却明显小了很多,许多人连呼吸都敛着,一边装着再看歌舞,一边分了眼神在这俩人身上——头一回见瑞王爷如此好脾气地同人解释啊,这俩像极了恩爱的小夫妻啊!瑞王爷就是妥妥的惧内啊……

言笙瞥他一眼,明显不信。方才那手伸地自然得很,若不是自己组织,怕是酒都下了肚了。

“真的。”秦涩见她不信,又缓缓一笑,和对着皇帝那没个正形的样子不同,和缓温柔得很,“那些药我都有喝,南浔都说我恢复得很快。左右你医术也不错,不若……你帮我把把脉?”

说着,撩起一截袖子,手腕递了过去。

两人之间隔了一条不大的走廊,再小的动作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何况,这俩人之间并无半分遮掩,说话声虽低,却也足矣听得清。

这会儿见一个大刺刺递了手腕,另一个竟也毫无自觉地伸手搭了上去,又是一阵吸气声——这位小姐,还真以为自己医术不错不成?

怕不是个……傻的吧?

真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