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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跟着浮生,两人皆是沉默着走,一步一步走出山林时,已然暮色西沉,淡淡月色笼罩下来,山脚下稀稀落落的人家,炊烟缓缓升起。

安详、平和。

有从田埂边回家的老妇人,看到言笙,笑着打着招呼,“小笙呀,又上山去看你师傅?”地道的农妇,纵然这段时间言笙在隆阳城比以往活跃了些,却也不知道,眼前这个隔三差五进山的小姑娘同言王府有什么瓜葛。

“晚膳用了没?去婶子家吃一些?”

一个小丫头,却被山上的老和尚收了做徒弟,上面也是两个大老粗的男人,哪里照顾得来,听说还是这丫头在山上洗衣做饭,还要时不时下山买酒,说是徒弟,倒像是收了个丫鬟。

这妇人心中不忍,也曾拉着言笙用了几次膳,平日里遇见了也给些干粮,热络得很。

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言笙也不便就留,便笑着拒了,那妇人多番挽留无果,去家中拿了几个鸡蛋用帕子包了塞给言笙,言笙倒也不曾过多推辞,笑呵呵地道了别。

走了数十步,回头一看,那老妇人才刚刚转身往家走,心头倒是微微一热。

披着月色往回走,穿过山脚下的村落,需要经过一段小树林,然后才回到隆阳城,这一段路是不会有马车的,幸好,这段路并不长,几乎站在林子外,就能看到林子另一头。

可今天,明显有些不一样。

言笙看着林中朝她走来的几个黑衣人,黑袍、黑巾蒙面,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在冷白的月色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身后,还有三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

袅袅炊烟已经依稀看不见,而距离这里最近的隆阳城门也在目光所及之外,可见,这地方,倒真是精挑细选。

最近,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似乎有些多啊……

言笙托腮,看着三前三后缓缓走来的六个黑衣人,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着,“这是,谋财,还是害命?”浮生的手,已经下意识按住了身侧,那里,别着一把小小的匕首。

黑衣人见状,一人嗤笑出口,“既谋财,也害命。等哥几个害了命,再将你们身上的财谋了,岂不两全?”

声音有些怪,带着奇怪的尾音,虽说已经刻意掩盖,但还是很明显便听得出来。

只是,经过了刻意调整过后,要听出是哪里的口音,却并不容易。

于是,存了心思同他们周旋,“你们可知本小姐是谁?若本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怕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回头相视一笑,笑意嘲讽而不屑,“呵。若怕你们言王府,哥几个还会在这拦截你么?不怕告诉你,我们等的就是你,言家二小姐!”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言王府根本没什么地位,怕是今日曝尸荒野,明日言王府也不过是挂了两盏白灯笼就此了事罢了。”

“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还一个劲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真是,自以为是!”

言笙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他们脊背笔直的身姿上,眸色一闪,眼前闪过方才对面三人朝自己走来的模样,步调齐整,训练有序……再听此刻虽说故作痞气,却依旧带着点咬文嚼字的用词……

流氓……大体是做不到如此的。

军队?

带着外乡口音的军队?

陛下寿辰宴结束后,各国使臣便已经先后离开,如今,在隆阳城内可以够得上这些条件的,怕就是车狮国的使臣和随行护卫队了。

还有那句奇奇怪怪的话,‘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啧啧,几句话就将自己暴露了,那位车狮国公主殿下的随从,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既然大体确定了对方身份,言笙倒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家主子的命令是什么?让本小姐死在这里?”说着,回头安抚了一眼杀气四溢的浮生。

“主子?”之前说话的黑衣人冷冷一笑,“什么主子,哥几个就是纯粹瞧你不顺眼,今夜寻了机会出出气罢了!”

“本小姐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言笙挑挑眉,耸耸肩,不甚在意的说道。

“什么?临死前哪那么多话?”

“流氓不是这样的……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土匪,说话也不会这么文绉绉的。”言笙松开抱着的胳膊,右手搭上腰间红宝石,浅笑盈盈间,眸色都闪着光,看起来漂亮又温和,像宫里头养着的名贵的猫儿,“所以,以后但凡还要伪装成土匪流氓的模样,就别矜持着身份……”

对面黑衣人面色一冷,手中长剑一转,杀意渐起,“看来,言王府二小姐倒是比想象中要聪明许多……那么,今夜,便更是留你不得了!”

话音落,六道寒光一闪而过。

风起,林中落叶被卷起在空中乱舞,剑气之下,落叶尽碎,树枝沙沙地想,已经夜宿的鸟儿纷纷被惊醒,扑腾着翅膀飞离鸟巢,半空中落下数片色彩不一的羽毛。

少女始终托在一只手中的帕子包裹里的鸡蛋也在堪堪触及到的剑气之下,一颗应声碎裂,粘稠的蛋清蛋黄沿着少女指缝滴落,少女目光一寒。

本来并未打算出手的模样,此刻突然抬头,眸光清冽像深冬雪夜屋檐之下的冰凌,尖锐,又寒芒毕露。

对面三人均是齐齐一愣,已经上扬的嘴角还未来得及扯开,就见少女覆在腰间红宝石上的那只手缓缓一抽,红色宝石在夜空中一闪而逝亮丽的光。

少女身形如翩翩蝴蝶,宽大的裙摆在夜空中舞出完美的弧度,漂亮地让人几乎目不转睛。

墨发、白衣、红芒,方才还缓缓起舞的模样,却在一瞬间快速到只剩下残影,对方瞬间暗道不好,可是已经晚了。

戴着斗笠的少年也已然出手。

甚至,如此黑暗的光线里,对方也没有摘掉斗笠,视线却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风,似乎就停了。

有冰凉的一线,从脖颈上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