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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似乎也是一愣,却不曾多问,只双手接了,“好。那老奴先行告退,编好了给爷送来。”说着,便掩了门退下了,留下言御雪一脸震惊——要不要这么考究?!

“我说,你真的要将这扳指送给言笙?”他自顾自倒了茶,喝了一口皱着眉放下了,凉的。他趴在圆木桌子上,上好的乌木打造的桌子。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

秦涩淡淡瞥了眼跟个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的男人,眼神暗芒忽现,还真是亲叔侄,那丫头就是这么趴着,盯着桌子上的一盘葡萄虎视眈眈就是不愿动一下手指,如今……她倒是将这些都忘了,见了自己跟陌生人似的。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犹豫了很久的事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们不是一面之缘,纵使时隔数年,这丫头也不应该半点不记得才是。

“这我哪知道。”言御雪有些恹恹的趴着,话都说得囫囵,“你知道的,这些年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发生了些什么,怕是我大哥、我爹都不太清楚。”

“你不要瞪我,瞪我也没用。”他撇撇嘴,“你我都知道,这隆阳城里,人都是放在秤杆上的,价值几何、有没有栽培的必要、还是直接当作弃子,都有人给你一分一厘地计算过的,半点不由人。言笙,就是言府的弃子。”

“谁会在意一个弃子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有没有忘记什么呢……”

晚风微凉,有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空气里隐约有沐浴过后好闻的胰子香,该是杜若香的味道,淡淡的,若有似无。

晚风凉,人心也微凉。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是啊,这些他们不都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么,若是不甘做了弃子,那边卵足了劲削减了脑袋地往上爬,让自己“有用”,一点点加重己方的砝码。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言笙是要嫁人的,她的婚姻,她自己做不得主,我大哥也做不得主,若是在她及笄之礼上,陛下将她许配给五皇子呢?那你这些年所有的谋划,可都是直接交到了秦忆枫手里了?”

“呵……”笑,却没有笑意,秦涩靠着椅背双手环抱,连眼神都是冰凉地,“你都说了,笙笙是弃子,皇后能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弃子?”

“可你……”可你的关注,会让她不再是弃子。如此想着,却最终没有说出来,他终究是旁人,他们才是当事人,如何行事,秦涩应该早有自己的谋划。

“再说,我看上的人,他秦忆枫……要不起。江山,我没有兴趣,但言笙……他动不得!”

铜灯在晚风里摇曳,光影明灭之中,不过弱冠之年的半大少年,容貌是无人能及的倾城之色,却又睥睨狂傲地无人敢亲近亵渎了去,似妖近魔。

这是一朵,只能远远长于雪域之巅的名贵雪莲花。

“我今儿个一直想问,你到底是为什么看上了这个小丫头。”言御雪不明白啊,他其实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厮是不应该看上任何女子的,要说容貌,无人能出其右,要说家室,谁比得上皇室背景雄厚,要说温婉……这天下,温婉女子何其之多,便是不温婉地,也能在你面前装得小鸟依人。

要说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那丫头敢捧着秦涩大爷亲手剥的葡萄面不改色吃得畅快……

旁人不敢。

难道,秦涩喜欢这样的……傻大胆?这么重口味?

如此想着,看着对方的眼神便透着些古怪了……

挑眉、勾唇,邪肆一笑,“很想知道?”

“不想!”

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坚决表明自己不愿打听秦大爷八卦的决心。笑话,认识这么多年了,每一次秦涩这么笑得时候,就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如今,这屋子里就他们俩,他哪敢去招惹这尊大佛。

他悻悻笑着,起身,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那哈欠,真悠长,从他起身之际,到他前脚跨出门,才幽幽打完,他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很镇定、很困倦地嘟囔,“哎,天色不早了,困得很,我先回去睡了……”

说着,一纵身,消失在了院子里。

关键时候,保命要紧。

“呵……”秦涩看着空荡荡地院子,嘴角笑意愈发明晰,柔软得很,这厮,和那丫头一样,半点藏不住心事,还真真是亲叔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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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入夜,言笙总觉有些乏力,脑袋里突突突地疼,乳娘说是贪凉感染了风寒,给她熬了一大碗姜汤,让她喝了便睡了,还特意给她多加了一床棉被,屋子里燃着的炭火也比往日凶猛,并非无烟的银骨炭,她的院子里,虽说一应吃穿用度不曾如何克扣了,但好东西,也大体是轮不上的。

一开始还好,迷迷糊糊睡着,只觉得热得很,之后,烟味愈发呛人,便如何也睡不踏实,却也醒不过来。

反反复复做奇怪的梦。

梦里的是她,却又似乎不是她。

她被人拽着,拽她的人不清楚是谁,她哭着、喊着、挣扎着,想要去够前面逐渐消失在光影里的人。一个背影,有光从对面倾斜而下,那人,渐行渐远。

然后画面一转,是一条条纵横的街道,有特别高的房子,将天空割裂成大大小小的方块,窗户特别明亮,反射过来的光刺痛了眼,路上的行人打扮奇怪,他们沉默地赶路,像是看不见有些格格不入的自己。

有奇怪的巨大盒子在地上跑,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得到里面的人……

光怪陆离的景,错综复杂的梦,淡白月光下,依稀可见少女皱着眉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额头上是一片晶莹的润泽,被汗水浸湿的发黏糊糊搭在额间,双手紧紧揪着身下床单,指节因着用力泛着白,她浑身颤抖大口呼吸,痛苦地仿佛溺水一般。

“嬷嬷!”

听到异动敲了好一会儿门没人应于是推门而入的浮生第一次对着言笙以外的人发出了声音。

惊恐而仓皇的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