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二看着四弟这么没出息的样儿,恨不得给他一脚。
他抬手把弟弟叼在嘴里的烟扯掉:“公众场合抽什么烟!”
沈明朗烦躁的挠挠头:“又没点着……”
“走啊。”沈老二挥手示意弟弟跟上。
“去哪?”
“监控室啊。”
沈明朗眼睛亮了亮,有些犹豫:“不太好吧,万一他们有什么秘密……”
沈老二直言:“你不就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是啊,那……一起去?”
*
兄弟二人来到监控室。
会议室的监控单独在一个房间里,二十四小时开着,且带有收音功能。
因为要记录每一场的会议内容。
有时会涉及到商业机密,所以这里没有配置工作人员。
由公关主任带人定时巡查机器的运作状况。
沈老二按了密码,开门走进去:“你和弟妹都结婚快三十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怕?”
沈明朗叹气:“婚姻的危机往往都发生在中年。”
“所以你和弟妹危机了?”
“那当然没有!我和阿黎好着呢。”沈明朗看着二哥把监控屏幕调大:“我很信任我老婆,但我不信任其他男人。”
尤其还对我老婆有过非分之想的。
沈明朗目光落在屏幕上——
会议室里。
只剩下苏黎和郑绍然两个人了,一时之间房间安静下来。
苏黎明眸微亮,看向对面的男人,沉声问:“现在没人了,可以说了吧?要和我说什么?”
郑绍然抿抿唇,浅叹了一声:“苏黎,我做了一个梦!”
苏黎轻挑眼尾:“……”
做梦和我有什么关系?
用得着专门坐飞机从国外跑过来,亲自跟她说?
还在头天晚上,打电话通知?
至于么?
虽然苏黎心里腹诽,但面容上丝毫不动声色:“然后呢?”
郑绍然低声说:“一个关于你以前的梦。”
正在监控室里的沈明朗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垂在腿侧的双手狠狠收紧,怒目横视。
他继续往下听。
但凡郑绍然再说一句不顺耳的话,他就冲进去。
让那个白面馒头尝尝他拳头的滋味!
会议室里的郑绍然咬牙,继续往下说:“你昏迷的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早就死在一场大火里。”
苏黎诧异挑眉,觉得不可思议。
玉佩被摔碎,也导致郑绍然的时空错乱了?
他重生了?
郑绍然摘下眼镜,拎在手里,眼底有舟车劳顿的疲惫。
他很平静,说起了过往:“在那个梦里,你被胡泉放火烧死,你的女儿也因此毁容,你的丈夫丢下你四年,直到你出事后一个多月才回来。”
“梦里没有你,没有佳朗,更没有什么苏医生,沈家的兄弟过得落魄,唯独沈明朗有点本事,从建筑工做起,最后成了领导。”
苏黎笑了笑:“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郑绍然抬眸,视线直视看向她,许久后,轻声地问:“所以,苏黎,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我当然从黄花村来。”苏黎浅笑。
郑绍然依旧看着她,无比坚定的摇头:“不,你不是,你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
苏黎噗嗤一声,笑出来:“郑总,咱们是接受无神论教育的人,现实里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郑绍然微微皱眉:“若不是,那你至少跟我做了同样的梦!”
她起身,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郑总,您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大了?”
“苏黎,我……”郑绍然见她不信,还想说什么。
却被苏黎挥手打断,她轻声的说:“以前我奶奶临死的时候,说梦见儿媳妇来找她,要接奶奶去她那边,她伺候奶奶,孝敬奶奶。”
“可我娘早就去世十几年了……后来,我奶奶没过几天就去世了,我直到现在也相信另一个世界里,我娘和奶奶过得很快乐。”
郑绍然戴上眼镜,声音有几分沉重:“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会选择沈明朗?”
“他是我丈夫!”
“可他娶你之后的四年,从未尽到一个丈夫职责!”郑绍然语有点急。
苏黎耸肩:“他有寄书信,只不过被高美娟截去了,我相信若是当时我在回信当中写一句想他,他便会回来!”
郑绍然盯着她,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纠结为什么她会选择沈明朗。
苏黎把话题引到别处:“郑总,别想了,只是一个梦,不能代表什么,马上要到中午了,我让二哥招待您吃饭。”
“不,有很大的问题,现在的你和我梦里的你不一样!”郑绍然明显不想结束这个话题。
她都已经站起来,只得重新坐下:“好吧,你说哪里不一样?”
郑绍然想了想,才开口说道:“现在的你很不真实……当时在黄花村我去你家门口送礼时,我就觉得你变得很不真实。”
送礼……?
苏黎舌尖扫过口中的软肉,思考了许久,才想起来他说的送礼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时她才二十四岁……
刚重生回来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着,年代久远,有点记不清了。
苏黎说:“你送的绿豆糕,对吧?”
酥软的嗓音里带了一点不确定。
记忆里,自己好像总是把绿豆糕用水化开,让女儿坐在小马扎上,用汤匙一口一口挖着吃。
郑绍然点头:“嗯。”
“那天我看见你,就觉得不一样,所以记忆很深刻,以前的你整个人无论是眼神里还是话语里,都特别向往城里的生活。”
“可那天见面后,我看不见你目光里的任何向往,到底是为什么?我当时想不通,直到我做了梦,才说得通!”
苏黎无奈的叹气:“郑总,别在这上面纠结了。”
“当时是因为明朗回来了,所以我才变得不一样啊,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那个梦只是一个梦,不能说明什么。”
郑绍然目光锐利,厉声质问她:“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不然呢?”苏黎抬眸,迎上他不断试探的目光,丝毫不惧。
她沉下脸:“不然郑总希望如何?假如按照你说的那样,我来自另一个时空,然后呢,选择你,是这么吗?”
郑绍然面容一红,有些被人拆穿的窘迫:“不是这样,我只是……”
不甘心。
苏黎忽然问:“你结婚了吗?”
他点点头:“结了。”
家里安排的婚事,结婚十几年,夫妻感情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
“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苏黎这句话说给他听,也是说给以前的自己。
郑绍然沉默下来。
不仅是他沉默,监控室里的沈明朗同样沉默下来。
沈老二扭头,嗤笑一声:“这么大老板还信一个梦?真是应了那么句话了,越有钱越迷信。”
沈明朗站在原地,没回应。
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依旧盯着监控器的屏幕不动,眼底划过一抹不可思议。
二哥不信,可他信。
他相信郑绍然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郑绍然梦见了?自己怎么没有?
在大火里去世,女儿毁容……阿黎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
沈明朗如鲠在喉,嗓子那里发涨发酸……
*
到了晚上,他和苏黎从女儿家回来。
沈明朗抱住她,沉默不语。
苏黎牵住他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她能感觉到明朗从下午开始,心情就不太好,难道是因为郑绍然来了?
应该不能……
沈明朗垂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无声的摇摇头,没事。
郑绍然觉得现在的苏黎不真实。
可他觉得,现在的阿黎才是最真实的。
苏黎笑着摸摸他的头,把他的头发揉乱:“去洗澡,早点休息。”
“嗯……”沈明朗慵懒的点头,嘴上虽然说着去洗澡,可一直窝在苏黎的怀中不起来。
他忽然问:“阿黎,我以前有没有做错过什么?”
苏黎不明白好好的,他怎么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没有啊。”
她疑惑的问:“咋啦?有事瞒我?”
“没有……就是今天想起我们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沈明朗爬起来,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苏黎白了他一眼:“快点去洗澡。”
“知道啦。”
沈明朗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来。
期间,苏黎问:“周一有空吗?能来陪女儿去医院检查吗?”
“有空的,我已经告诉秘书把周一空出来。”
……
冬去春来。
转眼又是一个阳春三月。
佳茵的眼已经恢复到可以控制好眼部周围的肌肉,但是视力依旧没有恢复。
陈灼每一天都来上课,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同时保姆也逐渐发现,她们好像越来越没用武之地了,每天伺候小姐的一日三餐,水果,再到熬药泡脚。
这些活计,都被那个小老师一点一点接手过去。
不仅如此,还做得相当合格。
甚至比她们考虑的都周到,比如说喂药,那小老师恨不得一勺一勺喂给小姐。
这让保姆们有了些危机。
*
今天上完课,陈灼合上书,轻声地说:“姐姐,明天的课可能得暂停一天了。”
佳茵微微扬起下颚,流畅的弧线极其完美:“明天你有事?”
“嗯,出趟差。”
“好吧。”
保姆们听见这样的对话,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机会让她们大显身手了,差点让一个年级轻轻的老师比下去。
结果。
第二天下午,带小姐出门散心的时候,竟然把小姐给弄丢了。
一个转身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
保姆满脸着急,连忙高声呼喊:“小姐——?小姐——?”
佳茵同样很着急,掏出手机,怎么按键都没声音,只能拿着盲杖一点点摸索前进。
刚才保姆进超市给她买纸巾的时候,她被超市卸货工人驱赶,没办法只能暂时先离开那里。
可她越走越觉得,周围空间渐渐空荡起来。
包括盲杖敲在地面的声音,也被无限的放大放空,还带几声回响。
这里是哪?
有没有出口?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不远处的前方似乎传来一点声音。
佳茵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惊喜,用盲杖试探前方的路,朝有声音的方向一点点走去。
而另一头,停车场的角落,有几辆车横七竖八的停在一块,车灯全部开到最亮,照在墙壁上。
三四个人影在晃动。
听见哒哒声,陈灼耳朵尖动了动。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盲杖碰地的响声。
难道是……
旁边的小弟低声提醒他:“老大,有个盲人过来了,是对方派来的人吗?”
陈灼下意识的转眸看过去,女孩还穿着昨天上课时的那套衣服,白色短款卫衣,衣襟前有一只巨大的粉红顽皮豹图案。
衣服有点短,在挥动盲杖时,衣摆被提起来,露出里面浅蓝色的高腰牛仔裤。
她的脸上戴着黑色墨镜,粉黛未施的面容在这样昏暗的车库里,显得过分白嫩,唇瓣娇软。
陈灼皱了皱眉头,从车头翻身迎过去,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金丝眼镜戴好。
当盲杖碰到他脚尖时,对方女孩顿住脚步,连忙收回盲杖,颔首说道:“不好意思。”
“没事,姐姐,你怎么在这儿?”陈灼上前,扶住她。
佳茵听到他的声音,一直紧绷的心终于安安稳稳落个踏实:“我和保姆走丢了。”
陈灼皱了皱眉,声音很柔很轻,像是怕惊到身旁的姑娘:“我带你回家。”
“嗯。”佳茵点点头:“小灼,那你呢?”
又怎么会在这儿?
陈灼沉吟了一秒,回答:“过来买东西。”
他送佳茵回家,通知保姆,在保姆没回来之前,还耐心给她洗了水果,又熬了点冰糖雪梨给她喝。
只是因为最近上课时,听她咳嗽了几声。
直到保姆慌里慌张的回来,他才放心离开。
等陈灼重新回到刚才的地下车库,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那几个类似于他小弟的人,看见他回来,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陈灼翻身坐在车头上,单腿曲起,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打了个响指:“把麻袋去掉。”
“是。”
几个人动手,把角落里的麻袋扒下来,里面赫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脚同样被绳子捆住,头上罩着一个黑色头套。
男人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上,不停磕头:“各位,得人饶处其饶人,只要能放过我,多少钱我都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