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产。
危在旦夕。
还有弟媳妇看向她的眼神……
王艳丽的四肢瞬间被记忆里的那个眼神锁住,骨寒毛竖,头皮发麻,她连忙摇了摇头,从过去拉回思绪,望向房顶,黑压压的一片,眼前有一张张面孔浮现……
到底是谁知道这件事情呢。
到底……
是谁!
混乱的思绪再次下沉,重新回到那个时候——
弟媳妇在厨房摔了一跤,导致早产,等到弟弟回来的时候,弟媳妇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浑身是汗,一双似痛似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好像在问,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她也疼啊!
她此时也正在忍受一次次的阵痛,却要装作无事的样子,等待孩子降临!
村里专门接生的老太太赶过来,可惜摔得太严重了,孩子根本保不住,孩子母亲也因为大出血随后跟着去了,当时她站在门口,望着炕上的狼藉,弟媳妇身下的垫子全是血迹。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门口,看向她……
她闭上眼睛,肚子里的孩子一阵翻滚,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她脸色苍白的拉住王艳军的手,艰难的说:“弟,我要生了。”
王艳军怔住。
他是知道姐姐有了孩子的,但是她对孩子的父亲从来都选择闭口不谈。
爹娘在他们小时候就去世了,从小他就是被姐姐养大的,一直和姐姐相依为命,所以当知道姐姐有孩子之后,一起帮忙隐瞒,就连他媳妇都不知道。
“弟弟,一定是弟媳妇的孩子没生出来,孩子投胎到我身上,他想看看你,要不然我怎么会凑巧要在这个时候生……”王艳丽捂着肚子,艰难的说。
同时痛失妻子和孩子的王艳军,灰暗的眼睛里重生燃烧起光芒。
没错,是姐姐说的这样。
后来的一切,似乎都顺利成章,接生婆保住一个只有六个半月大的孩子,在周围的村子里名声大振,但凡是临盆的妇女都找她,似乎有接生婆在,孩子就会安全无恙。
而这一切的根本,就是王艳丽和接生婆达成的共识,她帮着接生,这孩子也能给她带来妙手回春的美名。
把孩子生下来后,就放在弟弟的身边养,外人都以为是他媳妇生的,实际上却是从王艳丽的肚子里出来的。
孩子有了名分,但智力一直跟不上同龄的孩子。
大概因为她在孕期的时候,怕被人发现,用布条勒紧肚子,营养又跟不上,明明是足月的孩子生出来却极其的瘦小,只有三斤多一点。
但最终还是托老天爷照顾,脆弱的孩子活了下来,越长越壮实,转眼已经二十多岁了。
当年接生的产婆已经去世好几年了,难道是她活着的时候告诉了旁人?
可……
这也不对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
或者,这根本就是弟弟在自编自演……这个想法刚刚出来,被王艳丽在脑海里瞬间否定。
肯定不是弟弟。
艳军他脑子没那么聪明,而且从小到大对小斌疼爱有加,当亲生儿子对待,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到底是谁呢……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王艳丽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她裹着棉袄去外面上厕所,刚来到院子里,就看见鸡架子门口有血迹,王艳丽大惊,赶紧跑过去看一眼。
除了血迹之外,还有一封信。
她眼皮跳了几下,俯身拿起信封展开,上面写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第一份信收到了吧。
王艳丽大惊失色。
昨天刚看见信,今天就来了第二封……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趁着苏瘸子没有醒来,赶紧把信销毁,把血迹清理干净。
又过了一天,苏瘸子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跟她说:“这是谁给你寄得信啊。”
王艳丽踉跄几步,抢下信:“肯定是苏黎那个小婊子寄的,别看别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有一封信。
信的内容各不相同,有时候是一张白纸,或者是几滴血迹,有时候直接是弟媳妇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却异常恐怖。
王艳丽买了很多烧纸,蹲在十字路口处烧纸,嘴里嘀嘀咕咕:“弟媳妇,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弟弟为了你终生都没有再娶,你也知足吧。”
“我给你多烧点纸,求求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放过我吧,等到百年之后再到你身边赔不是,这些纸钱你收着,以后再给你烧!”
这头刚烧完纸回到家吃个饭的功夫,就听见敲门的声音,王艳丽头皮都发麻,连忙下地去看看,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一封信,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抖开信封里的白纸,上面写着——
投胎。
只有两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王艳丽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说的是弟媳妇已经投胎了,还是只那个孩子真的投胎在她的小斌身上。
她这段时间神情紧绷,恍恍惚惚,一是担心被苏瘸子发现,二是担心当年的事情真的被捅出来,她是没关系的,但是小斌还年轻,丢不起这个脸!
可事情渐渐的有了转机。
从烧完纸那天的那封信之后,过去好几天都没有再收到信,王艳丽终于放下心,不过也是彻底病了一场,迷迷糊糊之间全是弟媳妇生孩子的画面。
后来病好了之后,恨不得天天夹着尾巴做人,足足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
*
王艳丽烧纸的那天。
西陵村旁边的小树林里,张大忠和沈老二蹲在石头后面,一人手里夹着一根烟,抽了几口之后,相视而笑。
张大忠吐了一口烟圈:“老家伙还挺顽强的。”
“她要是再不老实,你哥哥我还有很多方式整她。”沈老二半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你去外面送货那年,正月初一,王艳丽带着苏瘸子跑到四弟妹家里要钱。”
张大忠这些年担任佳朗工厂运输队队长,常年跑外地,基本都是以车为家,去年苏黎给他配了两个下手,带了一年,两个徒弟都非常好,跑长途已经没问题。
他这才有时间从车队下来,在老家过个年。
张大忠侧目问:“要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