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我回鬼宅,有些事我正要向潘府丞请教,想来郗遐已经派人把潘府丞请到鬼宅了。”
江惇放下了车帘,牛车驶进城,而小狼把老者搀扶起来,又送给他一些吃食和几串钱,老者只收下那些吃食,钱却分文不要,然后挑着担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此时的郗遐已经走进花厅,吩咐人端来一盆凉水,准备洗脸,和刚赶来的潘豹十分敷衍的寒暄了两句,而蓝芩就干站在那里,郗遐只顾着洗脸,把潘豹晾在一边,这会已经快至傍晚了,郗遐却自语说用冷水洗脸是为了提神醒脑。
潘豹觉得郗遐是在故意怠慢他,心中有些不快,但郗遐是负责调查高勉一案的主审官,他只是被荀组派来协助郗遐的,暂时作为郗遐的副手,尽力配合,不过在中牟地界,郗遐想要顺利破案还得仰仗潘家人,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
郗遐慢悠悠洗完脸后,就让阿九把王书办叫来,不一会王书办就走进来,郗遐说道:“你去把祁县丞和赵县尉带过来。”
王书办不解,问道:“小郎君不是让赵县尉去曾家询问曾顺了,祁县丞一大早就派人把怡红院的如烟姑娘和柳桥街上那家小酒肆的雪雁姑娘都传唤到衙门去问话了,现在就把他们请过来吗?”
郗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开除了他。
王书办不甘心,又问:“小人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您要开了小人的缺?”
郗遐脸色一沉道:“下属做的不好,是能力问题,但不去执行,就是态度问题,我只需要执行力强的下属,以后凡是我的命令,有胆敢反问的,当即开除,不再录用。”
郗遐看似谦和有礼,治下手段却很严苛,开除王书吏,就是做给旁边潘豹看的,因为王书吏就是潘家的走狗,在郗遐眼中,除了潘岳有才气之外,潘家其他人都是泛泛之辈,潘岳的哥哥潘释担任侍御史,也是贾郭的党羽。
如今来到中牟县,郗遐可不想处处被潘家人掣肘,自然要先立威,顺便给潘家人提个醒,最好收敛些,给中牟县的百姓留一条活路,就算是给他们潘家多留一条退路了。
王书吏偷偷瞄了潘豹一眼,就垂首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梁遇就和江惇一起走进来,郗遐微笑道:“梁兄,上次一别已有三年了,今晚我略备薄酒,为你接风洗尘。”
赵县尉是和步布一起去的曾家,曾宝已经搬去鬼宅,曾顺对赵县尉的突然造访略感诧然,当赵县尉问及长子曾元的事情,他都是据实回禀,不过话语间流露出悔恨之意,当初若是同意曾元纳怡红院的如月姑娘为妾,也许他就不会死在鬼宅了。
而后曾顺又带着赵县尉和步布去看曾顺的寝室,室内还有些简单的陈设,因长久不住人也未打扫,榻上、桌子上都落满了灰尘,曾顺还对他们说当年曾元为了个青楼女子忤逆他,他就把曾元这个逆子赶出了家门,至于衣物什么的,早已都扔了出去。
接着赵县尉又去了曾元的书房,而步布却让曾顺把管事詹长恭和曾元的乳娘王嬷嬷叫过来,步布在前厅问了他们一些事,然后就和赵县尉离开了曾家。
曾顺目送他们走远,又转头吩咐家仆,把备好的食盒给曾宝送过去。
天将黑时起了风,有个蓝衣商人从后门进入曾家,詹长恭直接带他走进偏厅,桌上早已摆放了美酒佳肴,曾顺见着他,便起身相迎,呵呵笑道:“士兄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我特意命厨子做了些岭南风味的菜肴,还有南海产的好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士兄待会多饮几杯。”
这名商人名叫士通,是交州苍梧人,虽然他姿貌短小,不过神采奕奕,五官相貌也属中上,只是肤色偏黑,由于门牙比较大,在张嘴笑的时候,上门牙和牙龈整个都会露出来,笑起来有些难看。
曾顺恭敬的请士通入座,还亲自给他斟上美酒,将那盘蟹黄毕罗端到他手边。
每值秋冬之际,士通都会吃醉蟹和糖蟹,还有蟹羹,这蟹黄毕罗也是他平素喜欢吃的,它是蟹黄加上各种佐料之后,裹上面粉油煎而成,类似烧卖一类的美食。
士通一边品尝着佳肴,一边说道:“几年没见,你可清瘦多了,连自己儿子也管不好了,还卷进什么案子里头,被县衙的人盯上,你不是自找麻烦。”
曾顺苦苦一笑:“县衙那边要是真怀疑到我身上,大不了这张老脸也不要了,就把我家后院那点破事全都告诉他们,鬼宅的案子本就与我无关,只是没法清净了。”
“你这老货,自己的小儿子都跑去郗遐那里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腿长在他身上,我绑也绑不住,随他胡乱折腾去吧,反正他是不愿去岭南,我也劝不动他。”
士通神色微变,放下酒杯,沉声道:“从并州过来的那些人现都聚集在草场村,上面让我们配合他们行动,这事你怎么看?”
曾顺思忖良久,回道:“士兄,此番定然是司隶校尉派去的人秘密押解东瀛公回洛阳,那个参军梁遇快马加鞭来到这里,立刻就去鬼宅找郗遐了,却没见到押解东瀛公的人马,也许是梁遇率先过来通知郗遐提前在县城内外做好部署,并州那些人想要在中牟县营救东瀛公,此举太过凶险,很可能全军覆没。”
“虽然有风险,但还是得救,这是上面的命令,不过必须弄清楚东瀛公现今到底在哪儿,广州刺史派遣属官带领一支百余车的商队赶来洛阳送贡品,我估摸着他们明日就会抵达中牟,郗遐自然得接待他们,这样就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已经把数十名死士安插在护送贡品的随行护卫中,到时见机行事,聂玄那边应该做好了准备,虽然途中营救东瀛公失败了,但那些士兵并非精锐,聂玄的手中还握有一支精锐部队,在此孤注一掷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曾顺点头道:“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上面吩咐了即便救不出东瀛公,也必须在这里除掉梁遇。”士通握紧酒杯,一字一顿道:“不过他确实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