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都是没有感情的,有感情就会有牵绊,崔意是崔宇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一段感情里,有太多顾忌就会失去一往直前的心态,清河崔氏子弟中的翘楚需要做的事就是努力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使家族世代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在这个冬夜里,崔宇走进这间安静的书房,看着伏案专注写曲子的崔意,眉头紧皱,问道:“道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啊?”
崔意站起身,微笑道:“父亲,我就是随便翻看一下乐谱,今晚雪下得很大,我以为父亲已经安歇了。”
崔宇直接把桌上的乐谱拿起来,敛容问道:“为何突然想要做新曲子了呢?你以前不是经常抚琴的,可我听你的叔公说,自从你回到洛阳,就夜夜抚琴,你是在为谁抚琴?”
崔意略怔住,然后从容淡定的解释道:“父亲,夜晚寂静,抚琴只是为了修身养性。”
崔宇却将乐谱重重摔到地上,摇了摇头道:“道儒,你从未让我失望过,也从不对我撒谎,可现在你却镇定自若的站在我面前,不再坦诚,你在洛阳做了什么,此刻又在想什么,我不是不了解,只是她有什么好,竟然让你痴迷到这种程度,这还像是你吗?”
崔意直视着他的目光,“父亲的话我听不太懂。”
崔宇脸色一沉,训斥道:“道儒,你是被懵懂的爱情冲昏了头吗?你怎么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冷静和理智全都消失不见,竟然还是为了裴家那个私生女,裴若澜不知廉耻与男人私奔,她的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她就是个专会勾引世家子弟的小妖女,行事乖张,比裴若澜还不如,她这样的私生女根本没资格给名门贵族子弟做正妻,她也不配得到什么好姻缘。”
崔意脸上无甚表情,沉声说道:“父亲,您并不了解她,这样出言诋毁她,可是有失君子风度。”
“你这是在袒护那个小妖女吗?我看你现在是鬼迷心窍了,已经辨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贾后专政以来,朝局也变得动荡不安,世家大族为了家族利益的绵长,无不殚精竭虑,各世家精英子弟纷纷出仕,也会选择政治联姻,以巩固自身地位,就连那些门第不高的士族子弟,也希望遇到明主,力图有所作为,而你现在心乱了,前进的脚步也慢下来了,为了她,也忘记了家族的使命。”
“父亲。”崔意的声音低沉有力,“我没有忘记,您不需要刻意的提醒我,还有她只是个孤女,并不是什么妖女。”
崔宇盯视着他,冷声道:“你还知道她是个孤女,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从一开始你就应该对她这样的人避而远之,作为清河崔氏子弟,你更不该与她有任何往来。”
“父亲,您可能弄错了,我必须澄清一点,是我自己主动靠近她的,也许到如今她只是把我当作哥哥或者朋友,所以说用勾引这个词很不恰当。”
“道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现在很清醒,不管是我的能力,还是我的心意,都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我绝不会纠缠在一段无谓的感情里无法自拔,这就是我的回答。”
崔意弯腰捡起地上的乐谱,然后放回桌上,淡淡说道:“父亲,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为什么,她究竟哪里好,世上美丽动人的女子有很多,只要你喜欢,应该很容易得到,你这么孤傲的人竟为了她做到这一步,人最怕真的动了情,因为那只会成为你的羁绊。”
“父亲,您可能不知道,在过去许多年里我都不喜欢阳光,更厌恶看到在太阳下那些人灿烂的笑脸,那些年里我感觉不到任何的幸福和快乐,我开始慢慢喜欢阴天和雨天,下雨天外面会变的特别安静,不像晴天那样吵杂,我的心里也会畅快许多。”
崔意回忆起那段时光,眼眶泛红,心中苦涩的几欲落泪,低声道:“她的遭遇也不好,可是她一直很乐观很善良的活着,还总是帮助别人,她就是个小傻瓜,明明自己活着很心酸,却还是不忘替朋友着想,有时候我觉得她真的很了不起,我喜欢她的纯真,就是想要靠她近一些,这样我的心里就不感觉那么冷了。
父亲,如果我有十分精力,那么我用八分精力认真做事,余下的两分可以让我任性的喜欢一个人吗?”
崔宇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儒,我真的很为你担心。”
“父亲,我只是想要寻找更多水平相当恰到好处的对手,以激发自己进取的意志,测试自己的实力,您不必担心,我是绝不会输的,不过天才也是人,也渴望得到一份真挚而美好的感情,而且我已经找到了能给予自己阳光的人,我不会轻易把这份感情弄丢的。”
崔宇看到他异常坚定的眼神,虽然眼泪慢慢在他眼睛里积聚,但终究没有滴落下来,因为崔意能够努力克制住悲伤的感情,作为父亲的崔宇已经明白,自己儿子内心的力量确实很强大,无愧于天才之名,他的劝诫也显得很多余。
望着崔宇离去渐渐模糊的背影,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崔意坐回黄花梨圈椅上,心情有些沉重,把乐谱拿在手中,看了一会,虽然曲子尚未完成有些可惜,但还是把它丢进了炭盆里,因为他确实不该把时间花在这样幼稚的事情上面。
崔意眼中的世界,只有朝政险恶,利益争夺,陪雨轻玩恋爱游戏,可不是他的风格。将十分之一的精力用在感情上,已经足够对付那几个人了,因为同为世家子弟的他们也不会把时间全都放在感情上。
带着花香的微风拂过崔意冷峻的脸庞,他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玩偶,自语道:“雨轻还是和从前一样傻,不过我希望她一直这样。”
王祷负手走来,笑问道:“道儒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件很无聊的小玩意。”崔意很快把玩偶放回袖中,然后上下审视着他,说道:“听幼安兄说你也掉入机关陷阱里了,没有受伤真是万幸,好像这次是多亏了雨轻身边的婢女,你预备怎么报答人家,依我看,你应该会纳她为妾吧。”
王祷倚着栏杆,淡淡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算是我欠她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