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出身门第,还有人品相貌,阿虎都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陆玩调侃道:“你们顾家不会看不上卫家吧?”
“这是哪里的话,阿虎自然是极好的。”
顾毗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头来宝儿伤心无果,两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宝儿如此勇敢,必是早有准备的,且看看再说吧。”
陆玩很有兴致的望着亭子那边,眼角的余光却扫向假山一带,不觉发笑,竟有两人悄悄躲在山石之后,也在观望着那边的情形。
“雨轻,怎么办,宝儿是不是要被当场拒绝了?”庾萱很是紧张的抓着雨轻的手。
“知世,你可不要小看宝儿,她是很聪明的。”雨轻一脸淡定的说道:“拿下阿虎,应该不成问题。”
只见顾宝儿稍作镇定,把香囊直接塞到卫玠的手里,微笑道:“想必你也是读过史书《战国策》的,其中“齐策”一篇中记载了一段齐太子法章的故事,由乐毅带领的燕国军队和秦楚韩赵魏五国联合出兵攻打齐国,法章的父亲齐湣王仓皇外逃,而法章为了避祸就以佣人的身份躲进太史敫家中,太史敫的女儿看到法章器宇轩昂,被他深深吸引.......”
“她主动向法章示好,并且对他关怀备至,送他衣裳和食物,甚至还私下以身相许,后来齐国名将田单火牛破敌,尽数收复失地七十余城,在他带领下得以复国,从而迎回了太子法章,法章顺利继位后,便把太史家的女儿接回宫中,封为王后,齐襄王与其王后的美丽邂逅也就成为了战国时期的一段爱情佳话。”
卫玠微微点头,“那又如何,一个亡国太子顾念恩情,立她为后,处境不同,选择就不同。”
“那么卫家的处境当真就这么优越吗?”顾宝儿淡淡说道:“你的爷爷(卫瓘)因与贾后对立,终在政变中满门遇害,唯有你和你的兄长卫璪在医者家里才躲过一劫,想来此事你应该记忆深刻。”
卫玠沉默不答,只是负手望向一池碧水。
“虽然事后经诸多朝臣百般奔走、上书,卫家一案才得以昭雪,但卫家已元气大伤,你的兄长如今成为家主,其中艰辛恐怕你也深有体会。”
顾宝儿继续说道:“听闻乐令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你,你们卫家还是有所考虑的,想要家族复起就要借助朝中重臣的扶持,可惜有术士给乐广之女看过面相,此女恐会早亡,难道你想做鳏夫吗?”
“我本来就无心娶乐氏之女。”卫玠很是不屑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卫家近来与山家也有来往,青州刺史山简之女也是备选,”顾宝儿冷笑道:“不过河内郡山氏也不算高门大族,更是借不到什么助力的。”
“依你所说,我们卫家真是落魄到了极点。”卫玠面带愠色,质问道:“还不如你们这些江东士族,对吗?”
“自然不如我们根基深厚,”顾宝儿笑了笑,“你日后也要出仕,与其在洛阳谋官职,还不如去外放。”
“这是为何?”卫玠疑道。
“泰山出了那一档子事,你以为一个羊太守自缢就彻底结束了吗?”顾宝儿笑道:“只怕纷争才刚刚开始,朝堂上也将再次掀起血风腥雨,你们卫家到那时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卫玠为之一震,这番话语竟从一个少女口中说出来,真的让人难以相信。
而顾毗早已目瞪口呆,平日里年少无知的妹妹却能讲出这样发人深馈的话,他不禁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果然是自己的妹妹。
陆玩瞥向假山之后的两人,只觉有趣,也许这番话就是雨轻教给顾宝儿的,她竟然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的姻缘,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阿虎好像慢慢靠近她了,”庾萱满心欢喜,轻声问道:“雨轻,他们这样子算不算八字有一撇了?”
“嗯,他们很有戏。”
雨轻摇晃着小脑袋,正高兴时后背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忙转身,望见陆玩和顾毗正朝这边走来,她马上低首,拽了拽庾萱的衣袖,小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还没等庾萱回过神来,雨轻已经拉起她的手,匆匆穿过假山一带,往后院去了。
雨轻她们走在游廊上,却见丹青和涂鸦缓步而来,丹青禀道:“萱儿小娘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庾萱“哦”了一声,又跟雨轻说了几句悄悄话,便提着裙裾快步走开了。
雨轻望见她们走远,便想要掉头回去找顾宝儿,不料墨白疾步赶来,颔首道:“雨轻小娘子,我家小郎君有事想要问你。”
“好吧。”雨轻微笑道。
伴着缕缕清风,淡淡花香扑鼻,她的心也随之欢悦起来,能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缘,在她看来,也算是一次小小的胜利。
如果日后卫玠去了江东领域,那么有些事情就变得容易一些了,当然南北联姻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在思忖间,她已经跟着墨白来到南园的一幢小楼前,这小楼貌似比张墨别院的要大一些。青瓦白墙,尽管没有青藤缠绕其间,但是清新典雅,雕刻有云纹图案的圆形瓦当盖在檐头,很是别致。
“这里就是我家小郎君日常作画的地方。”墨白含笑解释道:“雨轻小娘子,请上楼吧。”
雨轻点点头,提着裙裾走上楼去,在二楼靠东边的房门敞开着,雨轻好奇的望向里面,却见一名华服少年正伏案作画,桌边还摆放着那份特殊的礼物。
“阿远哥哥,你怎么没有拆开礼物呢?”
雨轻笑吟吟走进来,双手放在锦盒上,注视着眼前的这张长案,说道:“这张长案太老旧了,下次做家具的时候,我让他们做一张紫檀书案好了。”
“雨轻,你方才借用墨白欺骗阿虎去凉亭处,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任远停笔,偏头望着她。
“我可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雨轻莞尔一笑,亲手打开那锦盒,里面放着十几支毛笔,从粗到细,笔杆也各有不同。
“阿远哥哥,这些毛笔从特细到特粗,很是齐全,而且制作的笔杆有轻有重,材质也不同,你可以根据作画需要分开使用。”
雨轻拿起一支细毛笔,蘸了少许的墨,凑到那幅画前,审视了一会,沿着之前的痕迹继续勾勒山石轮廓,勾勒几笔,便把毛笔递给任远。
“雨轻,你送我这些毛笔,分明是想要从我这里赚取画作。”任远唇角掠过一丝笑意,放下那支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