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晴空万里,夏风燥热。
妖域,群山之巅,景佩瑶俯瞰远方,眸光清澈无神思,觉得这里很凉爽。
北海以北,是晨芒山脉,毋庸置疑,那里早有神族将士设下飞鸟不过的防线,宇文君想去神域,唯有圣灵山脉一条路可走。
内里,赤元同宇文君手谈,二者均有举棋不定,如当下的局势。
须臾,赤元索性弃子,皱眉道:“九幽雀已集结大军,按照妖族的传统,月圆之夜便会猛攻,那时月之精华浓郁,暗合妖族血脉之力与修行功法。”
“此战,是鱼死网破一战。”
“九幽雀已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李洪山有何布局尚未可知,你这时走,可能会错过一场热闹。”
宇文君随手端起茶杯,撇嘴道:“武宓大概近两日会来妖域,关键时刻,可带张本初等人撤军,九幽雀凶悍不可一世,总不会攻至塞北城下。”
“要说有场热闹,自然是岳擘与九幽雀的对攻。”
“皇都惊变,我见过女帝出手,见过院长纯韵之锋芒,对不久后的热闹并无期待。”
战场之上,鲜有捉对厮杀,若有必会名垂青史,成后人谈资。
赤元叹息道:“也罢,到时张本初等人撤军不顺,我也会亲自出手,只是我这条暗线大致就要这么断了,近代以来龙族首次出现在正面战场,落个不得劲的下场,心中意难平,至少我是这样。”
到时恒昌宗声望也会因此陷入下风,龙族之威望,亦会蒙尘。
然好大喜功,从不是宇文君天性。
宇文君亲手给赤元斟茶一杯,柔和一笑道:“还未打起来,也许结果会和预想中不同呢,其次,月旦评一事恒昌宗功不可没,这份功劳,也可令恒昌宗再体面些时日。”
“再者,岳擘若败了,众生只会责怪岳擘,并不会责怪只是雏儿的张本初。”
赤元宽慰一笑,心中仍觉不爽利。
这时景佩瑶进入内里,随意瞥了眼桌上残局,清脆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赤元微微一怔,随后哑然苦笑,笑声在内里弥漫开来,倒是有几分老学究的无奈之风。
宇文君起身道:“我们也该走了。”
赤元大袖一挥,构建场域,将这对年轻夫妻送往圣灵山脉。
下一刻,天地倒转,二人抵达山脉脚下,细细感受一番,山中传来天籁之音,不远处有溪水潺潺之声。
两人并肩而行,这一次,只是两人,并未带坐骑。
宇文君观了眼山势,此山脉虽蜿蜒,亦有古直雄健之势,山中阡陌嶙峋,偶有妖兽盘踞僻静之地等猎物上门。
“这一路若无阻碍,我们大致可在一个时辰后越过山脉,过去便是神域西方,第一座城邦名曰弓月之城,那里人口过三百余万,初步预判,神域大军数量不下于三十万,且都是精锐,暗含无极强者。”
两人踏路而行,地面传来沙沙之声,未留下丝毫脚印。
许多走这条路的人,都不会在此地留下脚印。
景佩瑶凝望了一眼远方,皱眉道:“可我觉得,总会在半路遇见些什么。”
宇文君狐疑道:“女人的直觉?”
景佩瑶白了眼宇文君,未作回应。
宇文君不明所以,只好继续赶路。
两人步伐缓慢,每一步跨出,便迁移数十丈,渐渐隐没于山中雾气里。
不久后,便到了山顶。
一条狭窄过道,一颗两丈高大的穿山石,石面光华如璞玉,未见青苔,却有一貌美女子坐在高石之上,微微摆动美腿,一脸笑意望向宇文君与景佩瑶。
广丽轻笑道:“在这里遇见我,很意外吧。”
宇文君着实有些意外,女人的直觉果然很准。
景佩瑶面色从容,望向广丽这位凌霄强者,轻声道:“推演计算出我们的踪迹,也不算意外,也算准了我们会直道而行。”
黑山之地鏖战过后,宇文君抽身,继而进入神域,广丽这女子,真是宇文君肚子里的蛔虫,只是她没有想到,此次宇文君不是一人前行。
广丽道:“放心前去即可,接下来这一路不会再遇见任何人,近日妖族与神域并无往来,只是到了弓月之城后,稍许注意下盘查即可。”
两块令牌从广丽掌心脱手而出,扔向夫妻二人。
宇文君拿捏在手一观,令牌很小,金镶玉形貌,内里有一神族特有的攻心玉加持。
景佩瑶抿嘴一笑道:“所以,代价是?”
广丽细看了眼景佩瑶,果然人间绝色,笑起来的风华,连她都自愧不如,又是女帝传人,再细想一番,便感到命运之不公。
“无任何代价,只是顺水人情。”广丽道。
宇文君有些不信,却也懒得多问。
夫妻两人径直越过这颗穿山石,踏入下山之旅。
山路崎岖,于两人而言,也不过寻常,景佩瑶道:“弓月之城四字,于妖族而言,无异于一柄杀力不俗的利刃,故而无代价。”
宇文君思索道:“夫人的解字功夫何时抵达这等水准?”
景佩瑶眼神若月勾,抿嘴一笑道:“你是小看我,还是小看女人?”
妖族信月,以月为弓,虽只是文字之锋,气势却略微冲抵妖族脊梁。
宇文君一时无言以对,此事他略有迷惘,首次微微退后一步,跟在景佩瑶身后,不知晓的人,会以为他是一个皮囊尚可的赘婿。
景佩瑶见状,神色清冷,心中无喜悦,无伤感,下山的路上起了风,夏季凉风素来珍贵,景佩瑶却只是觉得无趣,山风本就如此而已。
一路无波无澜,不知不觉间,夫妻两人便看见山下世界,一条大河,一座双木桥,周围清冷死寂,边境之地的荒凉一览无余。
忽然间,景佩瑶与宇文君同时神色一凛。
对面冲出一人,那人身着一副结构紧密的轻甲,手中握有战刀,是一位约莫三十余岁的壮年男子,下巴胡茬卷曲略微刺向前方。
此人是何人,宇文君与景佩瑶丝毫不在意。
重要的是,在其身后,有一小女童手握一柄断掉的匕首正在追杀此人。
女童约莫六七岁,光着脚丫,身上与其说是衣裳,不如说是一段粗布裹在身上,细看之下,这女童眸光坚决如铁,像是受伤的野兽,落单的孤狼。
她握匕首的姿势不够紧凑,五指与手腕发力尚不完全,就连步伐也是匆匆忙忙。
宇文君道:“她体内无真元,苗子不错,只是心性甚是歹毒。”
景佩瑶沉默不语,这时才好奇看向那位仓促逃亡的战士,那战士双腿有伤,小臂有伤,估摸着垂光后期,此刻已油尽灯枯,也不知经历何等风雨,在此间遇见了这么个小女孩。
刹那间,景佩瑶美眸一凝,发觉这将士脚踝有一道细微伤口,口子有些杂,想来是那身后小女孩做的好事。
噗!将士临近双木桥时立足未稳,前扑落地,摔了个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