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戏舱中坐起，公孙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秀气的女人手。
睡裙之下，胸前没什么料，但还是有弧度的……
修长的美腿，并拢交叠。秀美的双足，晶莹剔透。
公孙玖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不知道多少年来，第一次在游戏之外依然是女人。
以往离开游戏之后，看着一副男人的骨架，粗糙的手掌，她总会有种精神分裂的错觉，尤其是和夏归玄相知之后，以小女人身份跟着他混竞技场……从此每当离开游戏舱，见到身为男人的自己，都要经过好几分钟的调整才能适应现实的身份。
甚至适应不了，比如焱无月就发现了好几次的怪异。
因为游戏里的她才是真实的，比现实的虚假令人沉迷得多。
但很遗憾，现实比游戏重要得多。
这次离开游戏依然女儿身，让公孙玖居然有些感动……从没想过，自己在现实里居然也有做女人的时候。
因为她是秘密回京，本来就需要变个身份。这对别人来说有些麻烦的事情，对她居然恰好——变回原身、取下遮蔽法宝，那不就是另一个身份了么？
平时可不能这么随便，一旦被撞破，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是以公孙家旁支远亲女孩的身份，回来“省亲”，住在族长的客院里。
族长是她父亲。
公孙玖在以元首为敌的重大抉择面前，当然必须寻求父亲的支持，以及寻求公孙家的共识。
只是连她爹都没想到，号称回来先洗个澡休息一会的女儿，第一件事居然是钻进了游戏舱里找男人。
当然也很重要啦……公孙玖知道夏归玄的合作承诺有多大的意义，说不定比整个家族的共识还重要。
“叩叩……”房门敲响。
公孙玖离开游戏舱，整理了一下睡裙，过去开门。
门开，一个两鬓微霜的眼镜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你说洗个澡休息，怎么我感觉你都快睡着了？”
公孙玖打量了他一阵，微微一笑：“你老了……不过老了还越发有气质的样子，怪不得生的儿子也很帅。”
男子听得愕然，下意识左右看了一圈，才皱眉道：“这是什么轻佻言辞？”
公孙玖眨巴眨巴眼睛，无声地做着口型：“我是来投亲的女孩子。”
男子当然是她的父亲，公孙家当代族长公孙徽。
见公孙玖这么说，公孙徽皱着眉头很是不习惯，顿了几秒才摇头进了门。
公孙玖关上门，父女俩静静地对视了一阵子，公孙徽才叹了口气：“你这次乔装，是不是心中反而很欣喜？”
公孙玖笑笑：“难得做一回真人，当然欣喜。”
“什么是真！”公孙徽厉声道：“你要谨记，男儿才是你的真，你是男人！”
公孙玖也没反驳，只是笑道：“知道了。这不是乔装么，总要装得像一点，不然别人看这个女孩子有副帅的气质，岂不是更麻烦。”
公孙徽神色严峻，定定地看着她。
当初自己中年无后，长房地位摇摇欲坠，好不容易妻子有孕，结果偷偷一拍，是个女的。
相关人士全部被封了口，号称是男的，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家族地位。本以为以后还有机会生男孩，结果妻子难产而死，续弦无所出，只能证明是自己有问题……女儿成了独苗苗，还好，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宣称是男的，那就当男的，好歹可以压住其他房的废话。
本来打算观察其他各房有没有优秀子弟，将来过继。
结果很遗憾地发现，下一代全是酒囊饭袋，只会斗鸡走马玩女人，反而是这个自幼当男儿养的女儿表现出了非凡的潜力和志向。
“小玖，如果你真是男的就好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装男孩子，女孩子又什么不行的吗爸爸？像焱无月将军，一样打仗啊。”
“多的是人瞄着焱无月美好的身材，只想收为私宠。如今她声威赫赫，暂时没人敢这么做，一旦人类神裔开战，就凭她的混血身份，我看早晚也要依附谁家才行……”
“可我们家也会这样吗？”
“我们家不会……甚至你可以招赘，一样传承。但是……其他各房有子嗣，长房用女子招赘是说不过去的，一定会闹出乱子。”
“那我就做个男的不就好了，男人能做的，我一样做，比那群废物更像个男人。”
“那你就要做一辈子的男人。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的荣光。”
“怎么做一辈子？”
“前几天有星际商人找我，问我要不要性转变化术。它们可能看出了一些什么……”
“那就……变呗。”
“你可想好了，这一变，就再也变不回了。”
时光荏苒，谁也没想到当初星际商人坑爹的程度，这一变是个假变，遮掩一除，还TM是个女的，当年的承诺到了今天反而让人胆战心惊。
真被人知道了公孙玖是女的，那公孙家的笑柄、自己的长房地位……以及公孙玖自己的前途，都会变得乱七八糟。
公孙玖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她一直让人很安心。
但今天这女装，让人心惊肉跳，居然开始担心起来了。
父女俩对视了好一阵子，公孙玖知道父亲在想什么，若无其事地笑笑：“坐吧爸爸。”
在茶几边相对而坐，公孙玖素手沏茶，水汽袅袅，将两人的脸遮掩得迷糊不清，朦胧中看去，公孙玖坐姿笔挺，仿佛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副帅。
想要做回“真人”，谈何容易。
二十几年的习惯，很难说改就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夏归玄面前就能改变得那么完全，连在父亲面前都不行。
“你知道你男儿身的意义。”见她笔挺的军姿，公孙徽神色略缓，品着茶慢慢道：“既是保证我们长房的地位传承，也是你得以施展拳脚的舞台。自幼男儿身，是你自己的选择，否则我早就可以过继别人……你一贯做得很好，不要二三十岁了反而让我失望。”
“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家族的荣光。”公孙玖带着一丝冷笑：“过继？就凭现在那些废物，真过继一个给你，你愿意认么？”
公孙徽淡淡道：“一时废物没有什么，只要能传承下去，早晚还有崛起之时。若是女儿，虽然也可以招赘传承，但其他房既有男丁，就会导致很多麻烦，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一次，男儿身是你自己的选择，到了今天和我争议这个，是何道理？”
“我倒是不想争议这个。”公孙玖微微一笑：“我想争的反而是另一句……父亲真觉得能等传承下去，将来崛起？”
公孙徽平静地道：“你说的元首之事，有几分证据？”
“没有证据。”
“……”
公孙玖淡淡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事统帅，在很多时候，直觉就是证据。凡事等搜集清楚证据才下决定，可能银河舰队都炸几回了。”
公孙徽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女儿争这个。
说白了他就算有些权谋，又如何与一位国家统帅争这些？
从另一角度说，公孙家的断代有点厉害，看遍了下一代，尽是酒囊饭袋，居然连个可以过继的优秀子弟都没有，再加上自己的私心，只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这些年来公孙家为了培养以公孙玖为核心的家族体系已经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几乎所有资源都砸在了她这里，她真正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家族再怎么争议其实也是必须硬着头皮支持的。
否则家族就完犊子了，大家根本不够力气再扭转另一个核心。
公孙徽一时有些疲惫。
“要对付元首，是拿家族做赌。”公孙徽终于缓缓道：“成则你是元首，败则全家陪葬，给我一个必须这么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