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府是主角,不用来的太早,眼下宫宴已经很热闹了。
刚一到位置坐下,就有武将迎上前来,举酒:“将军,少将军!”
都是生死的交情,话不用多说,傅苍傅颀举酒,就是一饮而尽。
今天的主角大多武将,场面活跃极了,更有武将上前来敬酒,看见了席位上的傅矜:“这就是将军家的千金罢,果然生的好看,难怪少将军每次说起来就是夸哩!”
顿时哄堂大笑。
傅矜半点没有被打趣的羞怯,她其实常跟武将打交道,笑起来,都是从容大方,却又满是贵女的气度来。
眼下举起杯:“各位将士平日里等里来雨里去,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傅矜佩服,也多谢各位对我父亲兄长的照顾,傅矜以茶代酒,敬之。”
她说话好听,也没有文绉绉的那一套,让在场的武官都感到她的尊重来,当下更是拿起酒杯来,赞美声不断,虽然武人文采没有文人的好,却很真诚。
傅颀听了高兴,眉宇间都是骄傲:“行了行了,一群大老粗,别围着我家姑娘,冲我来!”
“瞧少将军多嘚瑟!当时打胜仗了也就这样了!”
热闹了很一阵,才听到外头传来宦官的传唤:“皇上,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二殿下,五殿下,九殿下,十殿下到——”
众人立刻行礼。
帝后带着一众皇子落座。
皇帝很高兴:“众爱卿快平身,你们都为我大晋立下了汗马功劳,都是功臣!朕看着你们,就甚是欣慰啊!”
这话一出,不管他是真心假意,众武官都纷纷道不敢,称赞皇上的治国有方来。
向来是这样的场面,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倒是很不同的。
就比如太子时荐。
时荐身为太子,就坐在皇帝的下首,可以说是一览整个大殿。
他几乎是扫视了一圈,就牢牢看向了傅家的席位,或者说,是看向了傅家的掌上明珠。
傅矜垂下眼帘,淡定地喝了口茶,只有执箸的手几不可见的泛着白。
等君臣好一番互相赞美完了,已经过了有一些时候了。这场宫宴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嘉赏武将,如今任务算是完成了,皇帝也不再多说,叫了歌舞上来,招呼众人吃饭。
皇帝时崇只是吃了几口,就注意到旁边儿子的目光来,转头,正对上太子时荐的眼神。
时崇这才放下手里的杯盏,转头,看向了傅苍。
“都听闻傅卿有位掌上明珠,生的貌美,又才学极好,不知是哪一位?”
傅苍伸向面前一碟肉食的手一顿,放下筷子:“这是臣的爱女,单字矜。”
“这名一听,就知晓爱卿是有多疼这女儿了。”皇帝笑,“多大岁数了?可有婚配?”
听弦音知雅意,若是寻常人家,此时已经跪下请皇帝赐婚了。
可惜遇上的是卫国公一家子。
傅苍站起来,抱拳:“小女今年十六,年纪还小,我和内子想着多留几年,她的亲事还不做打算。”
皇帝沉默下来,只看着傅苍。
傅苍岿然不动,就直愣愣地站着,似乎半点察觉不到上头的愠怒。
时荐这时候站起来,他生的不错,刻意打扮的儒雅,看着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样子来:“孤向来倾慕翁主的才学气度。虽然卫国公说傅姑娘的婚事尚且不急,孤却是想讨个先来,若是傅姑娘议亲,还请先考虑考虑孤,孤会等着。”
傅苍眉头一皱,抬起头来:“小女尚且年幼,太子殿下又是一国之君,怎可空等小女几年?”
傅苍放下手,说一不二的气势扑面而来,是久经沙场指挥万兵才有的气场:“此时不妥,太子殿下还是就此作罢吧。”
半点不客气。
时荐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被当面驳了面子,却还是温润一笑:“孤虽是一国太子,但还是希望在心慕之人面前,能有些自己的执着,是孤自愿等的,卫国公不必挂怀。”
简直将无耻刻进了骨子里。
有他这话出来,寻常人家,谁敢同傅矜议亲?
傅苍先前还是存了客气的,如今眼一眯,就要彻底回绝,却被身旁的闺女一把拦下来。
傅矜站起来,简单行了礼,而后直起身,目光不躲不避看向了时荐。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她极敷衍地笑了笑,表达了自己的感激,而后道:“只是京中那些美名,不过是人传人瞎传的罢了,傅矜向来疲懒,没什么才华兴趣,担不起殿下这太子妃的位子。”
她停下来,见时荐似乎还有话说,愧疚笑了笑:“且我向来是有些爱干净和独占的喜好的,对与人共侍一夫没什么兴趣,日后真要说亲,也只找个相貌好且无妻妾的,太子殿下,不合适。”
毕竟身为一国储君,时荐如今房里已经有了良媛,不得品级的也有几个,委实称不上傅矜所说的“干净”。
傅矜明明白白地同人说,她有着为世人所不容的善妒,这让时荐无话可说又憋屈的很。
时荐看着她,见她笔直站在那儿,身姿纤细,却淡然又骄傲,那不是摆在明面上让人一眼望出的骄傲,是生在骨子里的,永不消磨。
对上自己的眼神,她的目光却依旧清凌凌的干净,好像眼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又好像看穿了所有的阴谋计俩,无动于衷罢了。
他仿佛看了很久,又实则只是一瞬,最后只能作揖:“既然如此,孤就不打扰翁主了。”
傅矜点头,转身,对上上首时崇高深莫测的目光,只当没有看见,行了礼,施施然坐下。
原本在场的都很有些为她大大方方说出自己善妒的举动震惊,此时看着她,却又不约而同想着,只问这世间,寻常女子,有几个在皇家面前却能言语寸步不让、举止不折骄傲?
这样的女子,求个从一而终的夫君委实再正常不过,若娶了这样的女子还纳妾,那才真是对这等气度的辱没了。
就连时荐,也有过一瞬恍惚,最后只是一杯清酒入喉,不甘心和势在必得有增无减。
一场宴席依旧继续下去,仿佛中间只是发生了微不足道的波澜。
宫宴散后,时荐到了贵妃宫中去。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贵妃连忙让人备了醒酒汤喝,看他喝下去了,才说起前两日的事来:“我同皇后探了口风,皇后那边却是直接回绝了,看来卫国公府联姻的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时荐没说话,对云贵妃的话恍若未闻,把碗里的醒酒汤慢慢饮尽,而后放在婢女的托盘里,发出叩叩一声。
他终于开口:“母妃,这太子妃之位,只有傅矜当得起,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