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薛妩和傅老夫人正招待着,同时尧说着话,并不很热情,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时尧今天选了件玄色的袍子,仿佛他的袍子除了深色就没其他的了,眼下坐在椅子上也是坐得端正,一脸的不好接近,却偏偏老实谦逊地回答着老夫人和薛妩的问话。
傅矜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也不急着进去了,就站在那看着,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时尧比傅夫人她们更早察觉了她的到来,转过头来看着她,见她一袭家常的襦裙,头发松松垮垮的扎了个飞仙簪,不说话站在那,就很闲适的样子。
薛妩顺着他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自家闺女,顿时有些头疼,这丫头从小的懒散,都带到皇子跟前来了!
但不论怎么,她也不忍责怪自家闺女,更遑论是在外人面前,招手招呼傅矜过去:“望舒,怎么站在外头,快进来。”
等她走进,拉着她坐下,见她双手冰凉,不由轻瞪一眼:“又贪凉的吃了是不是?再热也不能吃这么多凉的,若是受了寒,有你苦头吃的!”
“表弟在呢,您给我留些面子罢。”傅矜放弃跟自家阿娘争辩,选择转移话题,薛妩也只得先放过她。
“九殿下今日特地过来,是听说了麓真寺的事,担心你受惊呢。”说起这个,别说是傅矜了,薛妩早间也是惊讶。
毕竟这九皇子看上去并不好亲近,平日里与卫国公府也没什么特别深的交情,今天特地过来,真让人想不到。
傅矜也看了时尧一眼。
既然都得到消息了,还能不知道昨儿发生什么事了?左不过坚王那点子事,受了委屈的也是傅欣,她能受什么惊?
不得不说,这理由实在是让傅姑娘有些不得不多想,例如九殿下今日来这有什么不可多说的理由,这才找她做借口?
时尧对上她的眼神,眸色很深,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傅矜笑了笑:“劳九殿下费心了。但臣女并没受什么惊吓,殿下不必担忧。”
时尧又看了她一眼,只是傅矜却莫名觉得他有些不满,仿佛是从她那声‘九殿下’时开始似的。
“最近朝堂上风声紧,时局变化大,许有人会手伸得太长些,但老夫人和夫人不必担忧,若有什么难处,就传消息到宫里来,让我们来应付。”时尧道。
他嘴上说着夫人和老夫人,目光却时不时看向傅矜,仿佛她身上长了朵花似的。
薛妩看着时尧,倒是越看越喜欢。以前总觉得九皇子孤僻,今天跟他攀谈,发现他性子虽然冷了些,却不目中无人,言谈举止也很尊敬,因着薛皇后的关系,对卫国公府也这么照顾,是个好孩子。
于是待时尧更亲近了些,聊了很一会。
时尧话不多,但他并不冷场,很会聊天,说的话虽然不多,但都有自己的见解,眼界不凡。
薛妩同他说话,再不觉得他孤僻了,反而越发欣赏起来。
直到见时候已经不早,时尧这才起身告辞。
这期间,除了最开始,时尧和傅矜两个可以说是一句话不曾说过。
但九皇子的目光却仿佛有方向似的,总是不经意就看向她。
他倒也不是有意为之,就总是不自觉地,总习惯去看他。
若不是傅矜天生直觉敏锐,且正好观察着他,只怕也是感觉不到。
很有些眼巴巴。
傅矜暗自想着。
时尧要告辞离开,薛妩看了看他,想起薛皇后总想着让两个小辈关系好些,于是转头对傅矜:“望舒,你送送九殿下吧。”
傅矜见时尧起身告辞,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恐怕想多了,这九皇子可能还真是觉得她受了惊,这才跑来以示关心的。
想起之前他不满的那一眼,傅姑娘莫名有些理亏,眼下也就不推辞,起身送着时尧出去。
一路上,时尧不说话,傅矜也不说话。
时尧本就是个沉默的性子,看了看身边的姑娘,见她目不斜视,半天不开口,难得的乖巧样子,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昨天真没吓到?”时尧开口。
傅矜有些无奈:“厢房都没出去,吓什么?”
时尧看她一眼,知道她向来有主意,只是还是下意识担心她因为卫国公府被惦记而害怕。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傅今声就迎面走过来。
他今天的安排是由武师傅带着去马场骑马,眼下正要去和武师傅会和。
见到傅矜,小孩瞬时又高兴起来了:“阿姊!”
“嗯。”傅矜应了一声,又给他俩做介绍,“这是家弟今声,这是九皇子。”
两人彼此见礼。
傅今声头一回见到九皇子,但他被傅矜教导的多了,只觉得四海八荒都是故事,对皇家也没有之前那么畏惧,面对这位九皇子,除了有些好奇,倒也没有别的什么。
“今儿出去?”傅矜问这,听傅今声答说要跟武师傅去马场,这才想起从麓真寺求的那道平安符,知道他今天恐怕得晚间才回来了,索性先给他,“昨天去庙里求的。”
傅今声接过来,见是平安符,听到是阿姊给他求的,很高兴,咧着嘴笑了笑,这才小心翼翼地塞到兜里去,实在是没想到阿姊竟给她也求了平安符。
看他傻笑,傅矜瞥他一眼:“你是我弟弟,一个平安符有什么稀奇?”
傅今声笑两声,还有些傻乐。
傅矜见时辰不早,武师傅恐怕也快到了,而时尧也还得离开,就对傅今声道:“行了,去上课罢,注意着点别伤了,好好学。“
傅今声应了一声,这才离开。
时尧这才和傅矜继续往门口走。
“昨天去麓真寺求符了?”九皇子明知故问。
傅矜觉得他没话找话,但眼下还有些心虚,也不逗他:“嗯。”
时尧面上依旧板着脸,顿了顿,不说这个,反而转开了话题:“你今天叫我九殿下。”
“啊。”
傅姑娘应了一声。
说出去也是没错的称呼,虽然中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但傅姑娘选择理直气壮。
时尧突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前几天,你叫我‘小九’。”
得,这是迟来的计较。
傅姑娘头一次不知道应什么,沉默了一瞬,才端庄一笑:“虽叫的随意了些,但因九殿下是我表弟么。私下这么叫,岂不太过生疏?”
所以正经场合叫九殿下,是尊重,私底下叫小九,是亲近。
傅姑娘一脸温柔笑意地胡扯着。
时尧顿了一下,仿佛早就预料到她怎么说,看着她:“既然是表弟,就也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