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聚餐大家都吃得非常快乐,除了徐尧。
他给江棠敬酒那会儿沉溺在自责情绪里无法自拔,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江棠说了什么,大脑很自然地将其过滤。
等他后知后觉想起,打算再去问问江棠,就看见她跟其他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把白酒当水似的往嘴里送,半点儿没有勉强的意思。
到这里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江棠的酒量?原来他刚才以为江棠带着歉意的努力喝酒,其实就是人家能喝这么多,别的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徐尧:……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有什么不忿的,反正刚才那情绪的一拉一扯,已经将他那些小小不满搞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江棠的欣赏,以及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徐尧搞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周围人实在是太多,又以江棠身边聚集的人数为最,他要么挤在人群里和江棠说事,要么只能把江棠拉到旁边。
最后徐尧还是等到聚餐散了,大家伙三三两两地聚集离开,江棠作为东道主理所当然地和高越留在最后,两人站在走廊正在低声说什么。
“咳。”徐尧眼见没有其他人,轻咳提醒自己的存在后,朝江棠走过去,“那个,江导,我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你。”
江棠看徐尧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儿就知道他大概想要说什么,便跟高越点头示意她先走,随后才问徐尧:“就在这里说吗?”
徐尧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点头:“就是,刚才你跟我提到的那件事。抱歉,刚才我有点走神没注意,你是说,那个万杨,就是以前指责我抄袭的摄影师,他不仅是赵子期的师兄,还在移民前在赵子期那里拿了一笔钱?”
江棠颔首:“据我了解是这样。”
徐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万杨没钱,赵子期借给他的钱?”
徐尧当初打官司将万杨也就是那个抄袭摄影师起诉了之后,不仅要求撤掉对方因抄袭摄影作品获得的所有荣誉,在公共平台向他道歉,同时也向对方要求了大额的赔偿。
这钱徐尧拿得完全正当,首先是对方靠着那系列摄影作品获得业内认可,身价涨了一倍不止,其次是那些作品被商用后本来就牟取了不正当利益,而这本该属于徐尧。
再加上徐尧因为被污蔑被误会颓废的那几年,他的父亲担心他遭受打击后抑郁或是想不开,连店都不开了成天守在他身边,他母亲去得早,就只有这么一个父亲将他拉扯大,徐尧当然要父亲几年的辛苦获得相应的赔偿。
那个数字虽然大却不夸张,而是徐尧咨询律师后根据对方的身家算出来的合理数字,所以那个摄影师在赔偿了徐尧,并因为一系列解约问题赔偿了合作方之后,基本属于倾家荡产。
以至于后来徐尧听见那个摄影师万杨移民出国时还有些诧异,心道对方家庭条件普通又是哪儿来的钱?他以为是万杨偷偷攒的私房。
结果现在江棠告诉他,是赵子期给的他。
移民出国加上定居生活,这里面可不是一笔小钱。
赵子期就算父亲是大导,但也没到能随随便便撒出去几十万的地步。
而且借给万杨简直就是显而易见的收不回来,再好的关系也要斟酌一下。
如果这举动背后别有深意……
徐尧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棠只得说:“据我了解,不止是这一次,后来万杨在国外,也找赵子期要了几次钱,数额都不小,赵子期也给了。”
其实江棠也没想到,让大哥随便打听点消息,他险些连人家银行流水都查出来,连赵子期给万杨转账这种隐私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江棠跟徐尧想的不一样,不,或者说江棠比徐尧更清醒,她更清楚赵子期行为的意义是什么。
会给一个关系不算亲密的师兄无限次的转钱——要么是赵子期人傻钱多,要么就是他有把柄在万杨手上。
把柄能是把柄?当然是说出来能让赵子期事业名声彻底倾覆的把柄,而他们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徐尧,更准确地说是徐尧被抄袭的作品。
徐尧的作品是他大学四年靠着课余时间一点点打磨出来的,而赵子期恰好又是他的室友,也是最有可能接触到徐尧电脑,并知道他作品存在的人。
据徐尧所说,赵子期大学成绩虽然不错,但始终被他压着一头,天赋更是差得远了,那么会对徐尧产生嫉恨也极有可能。
赵子期直接抄袭徐尧的话,那是最愚蠢的行为,但是把作品“借”给其他人看,比如万杨,把事情丢给万杨去做,背后再发力打压徐尧,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如此一来,徐尧发现自己被抄袭前期,一直找不到证据,各路口诛笔伐又来得太凶猛,不像正常规律,反而更像有组织冲着他而来。
万杨不可能是幕后黑手,他在抄袭作品成名前也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否则也不会吃相这么难看。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赵子期。
江棠看着徐尧茫然沉默的神情,问他:“难道你和赵子期不是宿敌而是朋友?”
徐尧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长叹一口气:“曾经是朋友,刚进大学那会儿,我们关系非常好。”
所以他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赵子期走到这一步,对方笑里藏刀,几次给他设陷阱,他也慢慢从虚假友情里清醒,见识到赵子期的真面目,并在后来,越发认清对方。
徐尧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赵子期为难他,他当然也不会让赵子期好过。徐尧还设想过,等有一天他彻彻底底压过赵子期一头,也必然要找上门去问他个为什么。
“反正你都赢不过我了,不如把理由说给我听听,也算死个明白?”
这样贱兮兮的话在徐尧脑子里演练过千百次,但现在他发现,没必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