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唐天先前在唐记酒楼的后厨,当的只是普通厨师。
可上至他的父亲二叔、下至后厨的学徒工,没有谁把他当普通厨师看。
包括唐天自己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厨房里的普通厨师,心里抱着的都是我迟早会继承这酒楼的主人翁念头。
那些人喊他少东家,他也在吹捧里飘飘然地把自己当成了少东家,却忘记爷爷从头到尾都没有特殊对过他,更别提像对姐姐那样亲口承认他的继承人身份。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现在真相揭露,唐天的处境难堪无比。
他总觉得酒楼里的员工、来往的客人,每个人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但凡有两个低头交谈的人在他到来之后停止说话,他就总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说他的坏话。
唐天在唐记一天也待不下去,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消失在岗位上。
足以见得他的精神压力有多大。
偏偏唐菱像是一无所知,还特地点出他的身份,既是讽刺,也是提醒。
难堪之后,就是愤怒。
连日来没睡好的唐天,眼底满是红血丝,看上去很憔悴。
他握紧拳头,身躯微微颤抖,难掩愤怒地朝着唐菱说:
“就算我不像你有爷爷喜欢做了继承人,可这些年我也为唐记付出了很多!我是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留在的唐记!就算是普通厨师我也没觉得羞愧!”
他都这样了,唐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既然继承人的位置都给了她,那爸说的位置,也是他应得的!
唐菱读懂了唐天脸上写明的话语,掩唇嗤笑出声。
“你身上的衣服,是爱马仕。”唐菱从上到下数出唐天的行头,“……手表也是劳力士,这身没几十万下不来吧?”
唐天在唐菱冷厉的视线前,惊得后退半步。
于秀看得心疼,下意识想要挡在儿子前面。
唐菱只看了他们一眼,眼底没有太多情绪。
若是以前,她还可能为了母亲的举动而伤心。
可现在,她早已结束没有父母就以为天塌地陷的少年时期。
“你觉得,你在唐记付出的短短几年,就能抵得上你从小到大享受的优渥生活?据我所知,你连大学都是唐家砸钱进的本科。可以说,唐家没有你可以,但你没了唐家却不行。”
唐明虽然是老爷子长子,但是能力不出众,在集团担任的副总职位也不重要,平时压根儿捞不到多少油水。
以唐明手里的财产,哪里供得起儿子那富二代做派的挥霍?
没有唐家和唐记,唐天断然没有现在的生活水准。
“我……”唐天罕见地露出茫然。
直到唐明气急败坏,脱口而出:“你弟弟是唐家长孙!用点钱怎么了!”
唐菱抱着手臂,看着她这无耻的父亲,似笑非笑道:“长孙怎么了?有皇位等着他继承?唐家掌勺人的位置也不是他的。”
唐明面色一僵,后知后觉想起这个事实,又气又怒,偏偏拿女儿没有办法。
唐菱懒得跟这家子吸血虫多说,三言两语打消了他们继续交谈的计划,紧接着就让小王送客。
角落里的小王还在瑟瑟发抖中,完全不是出自本意地听完了老板一家人的争吵,只觉得后颈发凉。
唐明临走的时候还在跳脚:
“我倒要看看你唐菱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不劳您费心。”
唐菱利落地关上房门。
*
唐菱在集团遭遇的危机,已经众所周知。
可她还像没事人似的,每天都来唐记总店勤勤恳恳上班。
另外还会在每周特意抽出两天时间,去巡视唐记的其他分店。
这一言一行,都像极了老爷子还在世时候的风格。
倒是让很多唐记的老人感觉到安慰,也让人好奇她的淡定。
唐清安插在唐记内的眼线也在跟他汇报唐菱的近况。
说起唐菱对危机处境的不以为意时,难免有所猜测:
“这小唐总会不会……藏着什么大招啊?”
唐清侧过头去,从他那眼线脸上看出担忧来。
当即冷哼:“怎么,怕我输了她赢了,最后找你们算总账?”
眼线当然是赔笑着连连否认,可唐清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
无非就是墙头草,看哪边利益大就往哪边靠罢了。
不过,他是不会输的。
眼线偷偷在旁边打量唐清发狠的脸色。
只觉得他这狠不像是针对亲侄女,倒像是在针对什么仇人。
他暗自觉得后脑勺发凉,掐灭心底那点摇晃的小心思。
唐清的狠,很快体现了他的手段上——
老爷子是毫无疑问的唐记主人没错。
整个唐家和集团都敬仰老爷子的存在,信服他的决定,并且从不质疑他的选择。
十几年的唐家在老爷子手上,那叫一个密不透风,更有对家酒楼试图挖人反被打脸的故事,一直作为唐记的美谈为人津津乐道。
可那是十几年前,那时候的老爷子身体还是巅峰时期。
直到他亲手选定的继承人唐菱,被唐家人联手反对抵制,最后逼得他不得不狼狈地选择把孙女送去国外。
从那个时候起,老爷子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常年生病,对唐记的掌控力也早不如巅峰时期来得严密。
这时候,就到了唐清发挥手段的时候。
唐清知道他这个二儿子并不得老爷子喜爱。
这不是因为他没什么厨艺天赋,而是老爷子说他心狠手辣、容不得旁人。
那老爷子说了那句话之后,唐清就知道,老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掌勺人的位置给他。
果然,老爷子宁愿把他的位置传给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女娃娃,也不愿意多看他这个二儿子一眼。
唐清那时候便赌咒发誓。
他一定要名正言顺地接管唐记,成为唐记的主人!
老爷子身体开始不好的时候,就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
他开始动用手段,在唐记各个店里安插自己的人手。
而那些与他作对的,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排挤出去。
最后慢慢在唐记内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