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一世度流年,宁风听雨过花间。
阿宁这个名字,本应该是一生平安,无忧无虑渡过一世的寓意,可见家里人对于她的出生是充满了期待和关怀的。她本应该是被一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喜结金玉良缘,儿女承欢膝下,这才是“宁”该有的样子。
可是那些想象就只能是想象。
她被家人宠爱到了三岁的时候,命运的齿轮悄然滑动,一切都在悄然改变了。
渐渐长大的阿宁被发现智力上存在问题,曾经那些关怀全部变成了怜悯,在她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她自然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爹娘经常要大声的争吵,为什么娘经常抱着自己痛哭。
阿宁只是喜欢和家人在一起,喜欢和那些“朋友”玩,因为他们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特别的开心,她分不清什么是嘲笑,分不清什么是真情,她想,那些和我一起玩的人,就是这个世界除了娘之外最好的人。
可惜她不明白,那些所谓的玩耍,只不过是同龄的孩子对她的戏弄,糊弄一个不会告状的傻子,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的了。
阿宁喜欢吃糖,喜欢一切甜甜的东西,因为每一次吃药的时候,娘亲都会给她准备一颗蜜饯,虽然渐渐的她不需要吃药了,可是那个甜滋滋的味道永远的留在了心底。
她想,给自己糖吃的人一定是这个世界最温柔的人了,就想娘亲一样。
所有当娘亲忙着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她跟着一个拿糖引诱自己的男人跑出了院子。
而那个时候,娘亲还在对身边的那个大娘说着:“不论如何,我都要照顾好阿宁,她是我的女儿啊......”
那道声音渐渐远去,阿宁跟着那个人走到了一处偏僻之地,到达了目的地,只见几个华衣的男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手中拿着她从未见过的糖果,糖果在放光一般,吸引着她的实现。
“想吃吗?”有人问道。
“恩!”阿宁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就准备去拿。
“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要先和你玩一个游戏......”
只不过是玩游戏而已,阿宁习以为常,小的时候她经常玩捉迷藏的游戏的,虽然每次自己都是当鬼,朋友都开心的围着自己转圈,只不是每一次自己摔倒的时候,他们就会捧腹大笑,没有人会扶她起来。
那个时候,她总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后来她才明白,那叫做——屈辱。
只不过这一次的游戏真的很没有意思,她混沌的大脑里面似乎有什么要冲破束缚,她想逃,她不想要吃糖了,她想要回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人笑轰轰的离开了,夜色朦胧,她头一次学着给自己套上了一副,身下的血迹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做了一场梦,可是身体切切实实的疼痛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只是想到娘亲说过不能赤裸着身体在大街上走,她才慢悠悠套上衣衫,目光呆滞的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为了让阿宁记住家的方位,娘亲整整用了三年的时间。
后来,她看到了出门寻找自己的娘亲,阿宁不明白娘亲为什么又哭了,而且比自己记忆中的每一次都痛苦,她带着阿宁找到那家人,却被打了出来,她哭喊着“天道不公”,可惜路上的人没有一次冲她伸出援手,一如当初的自己。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跟娘亲回到家里面了,她只记得爹拿出棍子要打死自己的场景,那厌恶的眼神,仿佛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女儿。什么“丢人现眼”“道德败坏”“你让我今后如何出门”一声声控诉,一下下敲打,很痛,就算身上有个柔弱的身影在保护自己,但是还是很痛。
那个痛不是生理上的痛,而是心理上的痛。
每一次,爹想暴打自己出气的时候,都有娘护着,可是有一天,家里面突然出现了少见的大夫,他居然是爹请回来的,为自己查看身体。
那个时候,爹是很温柔的,是阿宁多年未曾见过的模样。
可是在和大夫交谈过之后,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直接找来一根麻绳,吊在院子里的树上,打了一个死结。
“阿宁,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爹头一次揉了揉阿宁的头发,刚刚狠厉的表情仿佛只是她的错觉。阿宁还是有些害怕,但是她更怕爹的冷漠。
所以她乖巧的点头了。
然后,他就一步一步的骗着阿宁吊上了树上的麻绳,随后就准备离开,但是却不料出门买菜的娘亲回来了,她将手中的菜篮扔在了地上,飞快的往阿宁的方向跑去。
“阿宁不怕......”她的女儿正在承受痛苦,她却被女儿的父亲敲倒在了地上。在倒地的时候,她还要努力的往阿宁的方向爬。
阿宁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大脑一片空白,可是她却从未比那时有过更加清醒的感觉,大脑里面似乎有什么冲破了禁锢,让她有了所谓思想。她冲着娘亲伸出手,张了张嘴,却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她实际上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说上一句:“娘,谢谢你......”
“不要怪我,阿宁.....”爹狠心的转头不去看这一幕,“你可知外界已经将你的事情传遍了,说你不守妇道,未婚先孕.....咱们家都有被唾沫淹死了......我在外面根本抬不起头来......如果你死了,或许他们就不会再议论私人了.....”最后,他还是看不下去阿宁死亡的过程,所以他走了出去,准备一会再回来收尸。
如果他肯回头看一眼,就能看到少女眼中的怨气,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傻子身上的怨气,或许,能唤起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恻隐之心,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可是他没有,在他看来,一个傻子女儿的命,远远没有在外面的名声重要。
那一次,死的是那个傻子阿宁。
而之后的一次,死的是那个对这个世界不报有希望的阿宁。
而如今,她终于得以破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