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琴遥可听,吹笙远讵闻。不觉蜉蝣子,生死何纷纷。
浮生一时,蜉蝣一世。世人皆知蜉蝣是这个世界上最短命的生物,终其一生不知朝夕,而能由蜉蝣修炼成妖,那更是不可多得的福源。蓝沧月的家族大概是妖界唯一修炼成人的蜉蝣了,在成年之前,他们像正常的人类一样生活,在成年之后,他们每天都要经历一次蜕变,在太阳还未曾下山的时刻陷入沉睡,在太阳升起之时再度清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蜕变需要灵力的支持,所以成年后的蜉蝣便永远都无法离开妖界,他们似乎有着永恒的生命。却过着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永恒的生命带给他们的,只有不断的遗忘以及被遗忘。
他有了意识之后,只知道自己住在一颗树的上面,没有亲人与朋友,只能从树上看到一扇窗户,透过窗户,他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她住在那个房间之前,屋子里没有人,在她住下之后,她就是他眼中最动人的一处风景。
为什么她一开始在这里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外面的人总是给她很少的东西吃,每天晚上她都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哭。
真是烦人,蓝沧月每天晚上都无法睡上一个好觉。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变得安静了,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了,开始有人教给她一些技艺,不过她学的总是很差劲,那些老师连连摇头,可是蓝沧月知道,她一直很努力的,那个妈妈告诉她,如果学不好,就要接客。
那时候,蓝沧月不明白接客是什么意思,但从少女苍白的脸色来看,肯定不是一件好差事。
自那以后,每日摧残蓝沧月耳朵的,不是她的哭声,而是断断续续的练琴声,真是难听的辣耳朵。
这个人怎么这么笨!
夜色将近,为了今后能睡个好觉,蓝沧月化身人形出现在她的窗户面前,皱着眉头开口,“喂,你弹得太难听了,扰人清梦,不如我教你如何?”
玉生烟看着月色下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年,一时间晃了神,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蓝沧月已经来到了琴的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我是为了能睡个好觉才好心教你的。听好了,琴到底该怎么弹......”他将手放在了琴弦上面,却迟迟没有动手。
他好像,也没有弹过琴来着。第一次用人形的状态,也无法灵活控制自己的手指,这下子尴尬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站起来,将白天从老师那里听到的知识点又复述了一遍,端着架子开口道:“就是我说的这个样子,你明白了吗?”
玉生烟则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哥哥你好厉害啊。”
蓝沧月背过神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心虚的表情,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故作深沉道:“记住这些,将来你就是天下第一才女。”
“当了天下第一才女有什么好的。”
“物以稀为贵,有了名气就有了底气,你就不用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
玉生烟的眼睛这才变亮了,“哥哥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蓝沧月有些脸红,径直从窗户上一跃而下,不过他忘记了自己此刻是人类的形态,差点在二楼掉下摔断了腿,不过有些傻傻的玉生烟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此刻的她距离天下第一美人玉生烟还有一段距离。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寂寞的,可是他携着月光而来,突然就驱散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寒意。他陪着自己度过每一个难熬的日子,教自己为人处世,倾听自己所有的痛苦与心事,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为自己开解,甚至偷偷带她出去玩,陪她长大。
自此以后,少女的心中就永远的住下了这样的一个少年,他更像是她的师傅,她的引导者,可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了。
等到她及笄的时候,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告诉蓝沧月自己的心意,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少年要离开的消息。
“为什么?”她问道。
蓝沧月挠了挠头,耸耸肩,“没办法啊,我现在要回家了,我以为自己没有家人的,谁知道被人找到了,而且我有不得不回家的理由。”不过不回妖界的话,怕是只能有一天的生命了。
“那你还会回来见我吗?”玉生烟暗暗的想,他应该是有事情,那等他的事情解决了,再告诉他吧。
蓝沧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等你名扬天下之日,便是我归来见你之时。”
玉生烟重重点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蓝沧月就这样告别了玉生烟,跟着那个自称是蜉蝣一族朋友的刘遇之离开了金玉阁,他知道,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留给少女这样一个念想,应该会让她活得更好一些吧。
四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她应该已经十八岁了吧,跟着刘遇之学了一些酿酒的技术,他亲自酿了一种酒,命名为十八,并托刘遇之帮自己带给那个女孩。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天下第一美人,美名都已经流传到妖界了。不愧是自己带出来的人,果然是最优秀的女孩子。
可是那个约定,只怕自己无法完成了。只能留下书信,让她坚信那个不可能的诺言。
刘遇之回来告诉自己,她过得并不好。
那时候,脑海里回放无数遍的想法,就是去见她,告诉她只见从未忘记。
只是离开妖界他还未能见到她,就会死在路上。
他不甘心,便找到了那个人,那个撑伞的神秘男子,往生阁的阁主。
忘言告诉自己,他能将自己的生命冻结,在见到她之后打开封印就能拥有一天的生命,然而一天之后,他将会因为没有妖力的支持而死在人间。
“你愿意吗?想要获得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只有放弃了永生,才能见到她。”
“没有她的永生又有什么意义呢?”蓝沧月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