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周围气氛仿佛都凝固了。
唐青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愕然的神色。
他盯着沈桥，似乎根本没想到沈桥竟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太直接了！
太干脆了！
直接的让他猝不及防。
当沈桥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目光盯着唐青。
想从唐青的脸上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然而，沈桥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位老狐狸的江湖阅历。
唐青的脸上除了略微意外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淡淡道：“你觉得……贺大人是本官杀害的？”
沈桥嗤笑道：“难道不是么？”
“沈太傅可能对本官有所误解了！”
唐青神色淡然，开口道；“本官怎么会残害同僚，本官跟贺大人也算得上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贺大人遭人杀害，本官也很愤怒。至于沈太傅说是本官杀害了贺大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栽赃陷害了吧？”
若是以前，沈桥或许还会被唐青忽悠骗过去。
但现在的沈桥，根本不会相信唐青的鬼话。
他冷笑道：“贺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唐大人你心里可比我清楚多了……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唐大人你还掩饰，有意义吗？”
“本官的确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青平静道：“沈太傅，本官知道与你之间有些许矛盾，也有不小的误会。但若是如此，你便栽赃本官杀害了贺大人，这未免有些不通情理吧？即便是告到了陛下那，恐怕你这说辞也站不住脚跟吧？”
沈桥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唐青。
许久之后，沈桥笑了。
“正因如此，你才如此有恃无恐吧？”
唐青没有开口。
而沈桥则是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也并不是为了真的求证什么。贺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你比谁都清楚……能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躲得过巡捕司和我手底下的追查的，整个京城屈指可数。贺大人的死，真相呼之欲出。即便我没有证据，但唐大人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唐青面无表情道：“沈太傅，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这话，便是认定贺大人乃是本官杀害的了？”
“唐大人可知道，贺大人在遭遇杀害之前，早就意识到自己会出事？”
沈桥望着唐青，突然开口道：“因此，唐大人可能不知道，贺大人在遇害之前，曾经留下了一封信……”
“而这封信上的内容，不知道唐大人可否感兴趣？”
这一瞬间。
沈桥敏锐的捕捉到了唐青眼神底一丝一闪而过的异色。
唐青平静道：“贺大人是否在信中说了杀害他的凶手是何人？”
沈桥笑了！
他一字一句的盯着唐青：“他说是你！”
“是你唐家！”
“……”
沉默！
气氛在这一刻猛然凝固了起来。
没有人开口说话。
唐青神色依旧平静，波澜不惊。
他望着沈桥，这位堂堂的刑部尚书，此刻明显要比沈桥平静的多。
作为朝中的老江湖，他经历的风风雨雨要比沈桥多的多。
终于，许久之后，唐青打破了平静。
“这么说来，沈太傅是认定，贺大人乃是本官杀害的？”
“事到如今，唐大人还想要否认么？”
沈桥望着唐青，淡淡道：“贺大人在信上什么都说了，贺大人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些事情跟你们唐家有关。正因如此，他才惨遭你们的杀害……你们本以为瞒天过海了，却没想到贺大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甚至早早的给我留下了信！”
沈桥依旧盯着唐青。
贺致远的确留下了信，也在信中提起了唐家。
但是，他并没有说杀害了他的凶手是唐家。
沈桥在赌！
他在诈唐青！
诈他一定沉不住气！
诈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唐大人，你觉得，若是贺大人这封亲笔信送到了陛下手里……到时候，陛下会如何觉得？”
沈桥缓缓开口。
这个时候，唐青终于有了反应。
他盯着沈桥。
原本平静的眼神，一点一点阴沉了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难道不应该是我问问唐大人你……你们为什么要杀害贺大人！”
沈桥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堂堂国子监祭酒，你们说杀害就杀害……这个京城，当真是你们说了算啊！”
“沈太傅你有什么目的，本官不清楚。不过，你若是拿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来陷害本官，即便是到了陛下那里，本官也丝毫不畏惧！”
这个时候，唐青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客气了：“本官还有公务要事在身，若是沈太傅没有别的事情，那本官就先告辞了。来人啊，送客！”
说完，唐青摆摆手，转身离开。
沈桥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许久之后，他笑了一声。
无端的笑了。
唐青的反应，验证了沈桥心中的猜测。
果然……跟唐家有关！
原来，一切真相或许都是那么简单。
“还真的是你们啊！”
沈桥摇摇头，转身离开。
出了唐府。
沈桥走在街头。
真相，越来越接近了！
如今，沈桥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没有解开的谜团。
当这个谜团解开。
那么一切的解释就全部都合理了！
而真凶，也自然而然的确定。
“呼！”
沈桥呼出了一口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所有的恩怨，就在这里做一个了解吧。”
沈桥笑了笑。
就在此时，沈桥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他目光瞥了一眼身后：“出来吧。”
没有动静。
沈桥嗤笑道：“莫非唐家的人都是如此鬼鬼祟祟，竟然连见人都不敢？”
这时，身后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身影出现在沈桥的视线里。
一位中年男子。
他站在沈桥身后不远，目光平静的盯着沈桥。
但眼神中，有杀气！
“是唐青派你来的？”
沈桥笑了笑：“派你来杀我？”
此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桥，眼神中的杀意愈发明显。
“灭口么？”
沈桥微微眯着眼睛，此人的确是一位高手。
实力在沈桥之上。
“当年，我就不该给你一生路！”
就在此时，此人开口了。
他口中的话，让沈桥一愣。
随即眼神猛然一凝。
“当年，沈家的下人家奴抱着你逃离京城，我一路追杀，最后将你们一干人等在江南尽数屠杀干净……”
此人缓缓开口，他盯着沈桥，眼神中有几分后悔：“我当时就应该再检查一下，就应该再好好检查一下，你就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听着对方的话，沈桥沉默了片刻。
随即笑了：“所以，这一切都是天意，不是么？”
“你没死，是我最大的耻辱。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此人阴沉出声。
谁也没想到，当年被一夜屠杀干净的沈家。
本以为早就没有一丝翻盘机会的沈家。
竟然活下来了一个沈家后人。
并且，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沈家后人。
又回到了京城。
并且在京城，硬生生的掀起了一番腥风细雨。
他的成长之快，已经到了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甚至于到如今他们无法奈何沈桥。
甚至，已经开始无比忌惮起了他。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无比悔恨。
“当年你没有杀了我，现在就更不可能有机会了！”
沈桥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你今天……是还想尝试一下吗？”
此人盯着沈桥，眼神中满是杀意。
面对此人，沈桥内心丝毫没有任何人担心。
甚至……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虽然此人的实力在沈桥之上，但沈桥也并不是太过于担心。
加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动手过了。
很久没有实战经验，沈桥早就有些手痒。
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位高手，沈桥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就在此时，此人原本充满了杀气的眼神。
一瞬间就变了！
瞬间充满了惊恐的神色。
他眼神无比忌惮。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消失在原地。
这一幕，把沈桥看的一愣一愣的。
跑的……真快啊！
这是怎么回事？
沈桥猛然回头。
便看见他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道身影。
一袭青衣，手持一柄长剑。
正靠在不远处的树下，目光静静的望着他。
沈桥愣神了片刻，随即朝着树下走去。
“你怎么来了？”
……
唐府！
唐青推开了祀堂的大门，走了进去。
祀堂前，正坐着一位老人。
唐相！
整个朝中，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唐相。
“父亲！”
唐青恭敬的出声。
没有回答。
唐青目光瞧了一眼。
瞧见的，是父亲发白的头发，已经苍老的面孔。
“咳咳……”
此时，唐相猛烈的咳嗽了两声。
唐青连忙上前：“父亲你怎么了？”
在唐青的搀扶下，唐相缓缓的站了起来，他摇摇头：“不碍事，老毛病了！”
唐青扶着唐相在一旁坐下，担忧道：“父亲你要注意身体。”
唐相摆摆手，看了唐青一眼：“你来找我何事？”
唐青犹豫了一下，开口：“沈桥来了！”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某些真相。贺致远的死，他已经查到我们头上来了！”
唐相沉默了一下。
许久之后，他摇摇头：“早该知道了，真相是隐瞒不住的。该知道的，终究还是会知道。”
“那……”
唐青犹豫了一下，想询问一下父亲的意见。
但唐相只是摆摆手，道：“你现在才是唐家的家主，是唐家的主事人。怎么做，你决定就好，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必再过问我。”
“可是……”
唐青面色犹豫：“父亲，此事事关重大。沈桥他如今已经成长成为一个我们都无法轻易忽视的存在。若是再任由他继续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父亲……”
唐青还想继续说什么，再次被唐相打断了。
“我说了，你如今才是唐家的家主，这一切，都你来做主！”
唐相开口道：“唐家的兴衰，都掌握在你手上。你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
停顿了一下，唐相又突然猛烈的咳嗽了两声。
许久之后才恢复过来。
他叹气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父亲！”
唐青大惊：“父亲不要胡说，你怎么可能……”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
唐相摇摇头：“我已经老了，撑不了多久了！当年那些跟我同龄的老家伙们，如今早就都不在了，只剩下了我一人！”
唐相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许久之后，他回过神来。
又看了一眼唐青，这一刻，语气凝重了不少。
“我的日子……真的已经不多了。在我离开之前，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去做……有些问题，也必须解决了！”
唐相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唐家以后，就交到你手里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唐家倒在你手上……趁着我还在，趁着他们还忌惮我。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做吧。”
“陛下早就看我们唐家不顺眼了，我们唐家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陛下的地位。如今我还活着，陛下尚且不会对唐家下手。等到我死了，陛下到时候定然不过放过你。所以，你必须提前做准备了，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现在也没必要再顾虑那么多……”
“这个沈桥，也是时候要解决了……”
这一刻，唐青的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了深深的杀意。
他深呼吸一口气，沉默许久。
“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李未曦的出现，成功的吓走了唐家派出来的杀手。
这未免让沈桥感觉有些可惜。
“你怎么来了？”
沈桥开口问道。
“碰巧经过！”
李未曦瞥了沈桥一眼，淡淡开口。
碰巧经过？
这鬼话，沈桥是不相信的。
不过，沈桥也没有继续追问。
李未曦为什么会在这里，沈桥内心也隐隐明白。
有些事情，就没必要太清楚。
“走吧，回去吧！”
沈桥摆摆手。
路上，李未曦回头看了沈桥几眼，欲言又止。
见状，沈桥笑了笑：“你想问什么？”
李未曦沉默了一下：“情况如何了？”
“跟我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沈桥点点头：“跟唐家有关。”
“贺大人是他们杀害的？”李未曦目光一凝。
“除了他们，别无他人了！”
沈桥笑笑。
虽然唐青依旧没有承认。
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桥看了李未曦一眼，发现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沈桥哪里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顿时摇摇头：“你先别乱来……即便是知道了凶手，没有证据的话，你可别轻易乱来，会得不偿失的！”
李未曦看了沈桥一眼：“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咱们得慢慢来……”
沈桥笑了笑：“既然没有证据，那咱们就……自己创造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