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田川是从琵琶湖流出的唯一一条河川,走琵琶湖南岸。
以一个U字形的小弧度前往京都,横穿京都郊野的鸟羽伏见。
再向东,便是淀川。
京都以南的濑田川与淀川水道,是京都盆地成为近几商业中心的重要水路交通,物流保证。
岛胜猛从北大和出兵,沿着木津川向北,过笠置山进入山城国,脱离河流再北上一段,便是濑田川南岸。
此时,明智光秀已在北岸鸟羽等候多时。
两人无暇寒暄,明智光秀直接说道。
“浅井家督已经同意在琵琶湖北岸为你提供补给,船只也准备好了,同心众可以马上出发。
越前朝仓宗滴公有意与主上亲近,进入越前国后可寻求她的支持。”
岛胜猛点头。
“我这次来,皆是一人双马,北近江补给五日所需,我会迅速北上越前。
只要那位宗滴公真如传言中英武有力,能助我横穿越前,我会急速过境。
至于加贺一向宗。。”
明智光秀接口道。
“铃木重秀已经说服本愿寺显如,不会为难我家过境北陆道。
你到加贺如若遇阻,可联络尾山御坊坊主下间赖纯。
石山本愿寺已经快马报信,你到了,她也该知道此事。”
岛胜猛点点头。
“如此,我可在六天内抵达越中。”
水路一天,上岸后三四百里地,一路武家林立。
一边交涉一边赶路,六天已经是极限了,明智光秀也不好再要求更多。
她回首在侍从手中接过两物,双手慎重递给岛胜猛,说道。
“御旨是你过境的凭证,证明你是使团后续出发的后队。
沿途交涉把握分寸,切勿急躁生事,强龙不压地头蛇,没时间和她们计较。
时间紧迫,只要给予放行,允许过境,万事皆忍让为上。”
“我明白。”
“将军御剑你带给主上,这是公方大人所赐护身的宝物。”
岛胜猛愣了一愣,神情复杂看着御剑,心中万般念头翻滚,一时竟然忘了接。
殿下还是要嫁入御所吗?我一番情意,终究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明智光秀见她犹豫,心底怒意泛起,顾不得双方地位平等,斥道。
“岛胜猛!还不接剑!
君辱臣死,君危臣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想其他乱七八糟的!”
岛胜猛脸上一红。
当初明智光秀找她联合,她为了争那入赘的一线生机,同意了下来。
如今心思自然被明智光秀一眼看穿,顿时无地自容。
她一向自诩深明大义,乃是重义理的姬武士,这时的想法却是龌蹉不堪,上不得台面。
羞愧之余,毅然接过御剑,对明智光秀说道。
“你放心,我明白。”
明智光秀点头道。
“来日方长,会有机会的。”
她也不愿掐灭了岛胜猛的绮想,主上攻略关东,正是用得上她的时候。
何必打破她的美梦,给主君增添不必要的隐患呢。
明智光秀喊出一人。
“蒲生氏乡。”
“嗨!”
她身后侍从中走出一少女,亦是牵着双马,装备俱全。
“岛大人,这是蒲生氏乡,三天从越中赶回报信的同心众。
她对沿途熟悉,可为向导,也与宗滴公母女照过面,能为你引见。”
岛胜猛看着蒲生氏乡稚气未脱的脸蛋,赞道。
“三天吗?真乃忠勇之士!
随我左右,我们一齐去见主上,为他牵马执凳,披坚持锐。”
“嗨!”
时间紧迫,两位主事者沉默思索,想一遍事情有无缺漏。
片刻,皆无异议。
明智光秀一个深深鞠躬,说道。
“辛苦你了,请一定要把主上带出险境。”
岛胜猛亦是一个回礼,应道。
“感谢您做的一切,我一定会保护殿下周全。”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岛胜猛转身大喊一声。
“上船!出发!”
“嗨!”
一百七十余姬武士一齐应喝,如春雷乍响。
———
越前国,一乘谷城天守阁。
朝仓义景见胞妹朝仓景镜前来,奇怪道。
“你怎么不在大野郡看着春耕,来一乘谷城做什么?”
朝仓景镜苦笑道。
“我不得不来,不单单我来了,朝仓各分家家督都在赶来的路上。
我快马加鞭不敢停歇,就是为了早些过来,让您有个准备。”
朝仓义景惊怒道。
“怎么回事!
是谁允许她们离开领地,无视春耕大事前来一乘谷城的,简直胡闹!”
朝仓景镜对这位没有自知之明的姐姐越发失望,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她说道。
“是宗滴公派遣使番通知各家前来,召开军评议,以应对封国诡异的加贺一向宗。”
朝仓义景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愤怒道。
“她怎么能这么做!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这是僭越,她是要造反!”
朝仓景镜低头冷笑,宗滴公养女前来拜会,你连面都不露,在路上就用使番打发了。
如今她召唤各家,也是有样学样,给你个下马威。
姐姐,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斥她吗?你敢取消这次评议吗?
你不敢。
场面上,朝仓景镜平静的回答。
“宗滴公并非僭越,她身为朝仓军奉行,总领军务,只要是关于军事的评议会,她就有资格召开。”
朝仓义景当然知道这点,她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恐惧而已。
朝仓家的军奉行权利极大,几乎是为朝仓宗滴量身定做的职务。
不同于义银在近几之战授予尼子胜久的军奉行,那只是个临时差遣。
协助总大将管理后勤,提供方略,参与军议之职。
朝仓宗滴掌管朝仓家军权,本身就是负责对外征战的总大将。
虽然在朝仓义景继位后,为了不刺激这位五代家督,避免功高震主的麻烦,朝仓宗滴低调了很久。
但只要她发飙,朝仓各分家必以她马首是瞻,这是她积累三代数十年,百战百胜的威望。
朝仓义景对朝仓景纪的轻视,激怒了这位护犊子的年迈老妪,狠狠一巴掌扇得朝仓义景头昏目眩。
比起眼前气急败坏的姐姐,朝仓景镜更好奇的是,宗滴公怎么忽然就发力了?
虽然朝仓宗滴可以把朝仓义景踩在脚下摩擦,可她却不能废除家督。
朝仓家已传五代,几乎代代英主,福泽深厚。
即便朝仓义景不如人意,持家平庸,但对历代恩赏感激的家臣团还在,朝仓宗滴翻不了天。
她毕竟年事已高,活不了多久了。
等她过世,以朝仓义景的性子,她的养女朝仓景纪一样没好日子过。
朝仓宗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之前才一忍再忍,以求死后留下些香火之情。
可这一次,她为什么不忍了?
朝仓景镜心头一动,想起刚才过境的幕府使团,那位须眉不让巾帼的斯波谦信公。
使团过境,一向宗封国,宗滴公提出军议,这。。
她忽然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宗滴公是为了那位谦信公出头,吸引一向宗的注意吗?
为了斯波家不惜得罪主家家督,掀起战事,宗滴公疯了吧?
还是她看重那少年,定要送他一份巨大的人情,以换得日后庇护朝仓景纪。
那位少年真有如此能耐?
朝仓景镜有些后悔,当时过境没有劝姐姐见上他一面,也好有个估量形势的参考。
她目光深邃,对面前暴躁的姐姐越发失望,心思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