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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爷指节叩着茶几,茶烟袅袅间眼底精光微闪:“老夫这宅子缺个镇宅的貔貅,不知姑娘可愿?”

棠梨蛾眉轻蹙,自己刚出口的承诺,不好拒绝,可若是长期……

傅廷留意她神色,青瓷茶盏“咯噔”落在案上:“是我要出趟远门,只请姑娘暂居。”

棠梨抬眼望去,傅廷耳后泛起薄红。

“好。”她应下,他眼里闪过一抹欢喜。

棠梨告退。傅廷目送直至那抹纤细背影消失在海棠丛后,才挪回视线:“有这位姑娘在,等闲魑魅魍魉不敢靠近,舅父可安心。”

魏老爷哈哈大笑:“真正安心的我看是廷儿,~~廷儿长大啦!”窗外海棠映红了傅廷的脸。

棠梨三人就这样在魏府住了下来。

刘大娘还是更喜欢住自家曾经那间土坯房,虽破旧但自在。她抱着丫儿穿过月洞门时,布鞋踏在青砖上,总觉得没有踩在黄土路上的踏实。

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却羡慕得紧,只恨自己不能进去魏府看上一眼。已是春耕时节,刘大娘每天去地里干活,总能巧遇几个姑娘“做多了”糖糕,直往她围裙里塞,再羞红着脸问上一句“傅公子喜欢吃什么馅的糖饼呀”,“最近怎么不见傅公子”……以前常欺压她的几位妇人,如今一见面也是笑语寒暄。

刘大娘很谨慎,寄居魏家已是不安,村民再怎么打探,有关魏家的事,她绝口不提。

棠梨记住了那日主动帮忙清理的几位村民,买了礼物在刘大娘陪同下一一登门感谢。

这事传开,大家态度更热络了。

丫儿最近新得了许多绢花,这天,她仰着小脸问道:“娘亲,王婶子以前经常骂我是赔钱货,现在为何要送我绢花?”

棠梨削着竹剑的手腕微顿,竹屑簌簌落在石阶缝里新发的车前草上:“丫儿,等你能一剑刺穿十片落叶时,她们还会给你编花环呢。”

丫儿人小鬼机灵:“她们现在对我好,是因为姐姐厉害,魏老爷肯让我们住他家。我应该自己变得厉害。”自此以后,丫儿练功更用心。

棠梨被诬陷招来官兵剿匪的风波平息后,始终没传来真正的山匪被剿灭的消息。村民们提心吊胆,害怕山匪突然来袭。但不知为何,山匪好像突然销声匿迹了。

要说这山匪作乱的事,着实透着蹊跷。传闻那伙强人原是西北流窜过来的马贼,也有人道是逃兵。初时不过三五十人,一路过来滚雪球似的壮大起来,在西石县地界扎了根,

更奇的是这帮人作案后遁入山中,官府派了几波探马都摸不着窝,倒折了好些人手。前些年专挑膏腴之地下手,谁承想如今连阳圩县这等穷乡僻壤也不放过。

最近虽然看似太平,大家还是不太敢单独出门走山路,直到附近村镇再没传出任何劫道之事,大家的日子才真正步入正轨。

汉子们该上山打猎的打猎,该出门做工的做工,姑娘媳妇们去镇上买卖东西,也如往日那般自在了。

棠梨如今已不再去卖鱼,她答应了做魏府护院,自然要担起责任。有空就教丫儿功夫,还在魏老爷那儿借了书,教她启蒙认字算数,偶尔去看看房子进度。

自那日花厅一别,她再没有见过傅廷,难道真出远门了?棠梨自嘲一笑:“傅公子的事与我何干?”

这天,棠梨来看房子,王大山与她商量了些细节,回魏府时天色已晚,一个黑瘦丫头从大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神怯怯,欲言又止。

这孩子棠梨认识,之前在河边亲眼见她被自己亲娘踢河里。“你有话想和我说?”棠梨在她身边停住,柔声问道。

黑瘦小丫头穿着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衣服,旧补丁上缀着新补丁,脚上连布鞋都没有,穿着一双快磨破了的草鞋,身子单薄得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人吹倒。她不敢与棠梨对视,低着头怯怯地说:“姐姐,你要小心,刘六柱又要害你。”

“你是如何得知的?”棠梨语气更柔和。

小姑娘紧张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才道:“今天我去镇子上卖草药,撞见他和一个男人在药铺旁的巷子里说话,我听见他们计划给你下迷药……具体的我听不太清,总之姐姐要提防他!”她眼里有担忧。

“谢谢你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我会小心的。”

小姑娘脸颊一红:“不客气,姐姐是好人。”说完急匆匆跑走。

刘六柱这只臭老鼠,又要出窝了,还来不及空出手来收拾他,他自己等不及送死,那就成全他好了。棠梨看着那个瘦弱背影跑远,起了要帮她一把的心思。

次日,棠梨漫步在出村路上,遇到的村民都跟她打招呼:“魏小姐早,去镇上吗?”棠梨一一回应:“是的,去买点东西。”“山路难行,您怎么不坐马车?”

“山樱桃都开了,一路赏景。”路旁草垛后一个灰色人影闪过。棠梨嘴角微翘,上了村外山路。

这个点早过了出工时间,山路上除了棠梨再见不到一个人影,山路幽静,长风拂林,鸟雀啁啾,山花烂漫,着实是一派好春光。

行到一个山坳处,棠梨鼻翼微动,花香中夹杂了一丝汗酸味,她扫了一眼林子。

只听“呼”地一声,麻绳网兜着碎叶罩下,棠梨没有躲闪,落入网中,一包粉末兜头撒来,她顺势倒在了地上。

“嘿,猎物落网了!”大树后窜出四个男子。

一个麻脸汉子看着歪躺在地上的棠梨,一脚踹来:“臭丫头,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如今怎样,像条死狗一样躺在三爷网里。”

“三哥,脚下留情!”刘六柱一把拉住三麻子,那一脚没能落下。

“吆,看不出来,老六还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三麻子不快。

刘六柱嘿嘿一笑:“三哥说笑了。”他掏出几个荷包,给每人丢了一个:“多谢哥哥们,待弟弟出头之日,定不会忘记哥哥们厚义。”

为了促成这事,家里存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可谓是下了血本。不过,和未来的荣华富贵比起来,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三人接过钱袋掂了掂,很是满意,油头汉子嬉笑:“老六,先让哥哥们长长眼,你如此大费周章弄到手的小娘子到底长了个什么天仙模样。”

刘六柱嘿嘿一笑:“这是自然,现在还请哥哥们上来帮把手。”

几人将棠梨抬上了一个担架,积年的松脂味混着刘六柱嘴里的蒜臭味扑面而来,棠梨赶紧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