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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臣整理衣襟端正站姿,对着傅廷郑重抱拳:“卑职虽资质平庸,心中尚有为民请命之志。寒窗十载踏入官场,自然盼着平步青云,但更要紧的是做个对得起良心的父母官。若当官只为谋私利,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沦为权贵戕害无辜的凶器,那这顶乌纱不要也罢!”

傅廷眼底闪过赞许,却仍提醒道:“赵大人可想明白了?方才钱小五说得在理,本世子虽顶着个名头却无实权。先前还能拿这虚名唬一唬,可若积善堂背后藏着你我惹不起的人物……”

“在其位谋其政!”赵清臣斩钉截铁截断话头,“如今卑职既是芒城父母官,岂能坐视百姓连出门赶集都要提心吊胆?岂能看着骨肉离散的惨剧年复一年上演?若因秉公办案丢了官帽性命……”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卑职也认命!”

“好个认命的父母官!”傅廷朗笑着跨前两步,手掌重重落在对方肩头,“就冲这番话,今日起没有世子县令之分。赵兄,你这个朋友我傅廷交定了。”

赵清臣怔愣片刻,眼底泛起真切笑意,拱手唤了声“傅兄”。烛火摇曳中,两人在值房内促膝长谈,直至更鼓敲过三巡方才作别。

傅廷刚踏进内室便瞧见棠梨睁着眼,忙快步到床沿坐下,“阿梨,身上可还疼得厉害?”

棠梨半张脸陷在软枕里,后肩上火辣辣的疼痛搅得筋骨发酸,却抿着唇摇头:“不妨事。方才听见你们说话,积善堂上头真有人?”

“你先顾着身子要紧,其他事别操心。”傅廷小心扶起她,端过温着的药碗,“大夫说你气血两亏,须得静养。今日就不该让你独闯百花楼……”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舀起药汁吹了吹。

棠梨见状忍痛爬起身子夺过瓷碗仰头饮尽,眉头都没动。傅廷望着空碗心口发涩,这姑娘究竟咽过多少苦药挨过多少伤,才将痛楚都熬成了寻常!

“这本就是我的事。”棠梨扣下药盏,青瓷碰在檀木几上“当啷”一声响,“怎能累你们担着?”

傅廷知晓她脾性,转了话头将夜审万姑姑与钱小五的情形细细说了。烛火摇曳,映得棠梨眸色忽明忽暗:“百花楼的老鸨告诉我万姑姑训出来的姑娘,都送进了京城官邸。”

“钱小五敢对赵县令威逼利诱,积善堂背后怕是藏着京官。”傅廷指尖摩挲着空了的药碗边沿,釉色青白衬得骨节分明,“且来头不小。”

棠梨唇瓣翕动欲言又止,傅廷见她神色轻叹:“阿梨是不是觉得,咱们原意只不过是惩奸除恶,却不料蹚进了朝堂纷争的浑水?”

棠梨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能猜透自己的心思,胸口忽然又泛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她垂眸敛了神色。

“有一件事,咱们重逢后状况不断还没来得及同你说,你可还记得曾带人去三合村捉拿你的赵统领?”傅廷问。

“记得。”那夜听到大寨主与阳圩县令的对话,知道赵统领与他们也有勾结,傅廷答应了会善后,她就没再过问。

傅廷神色有些凝重:“剿灭飞龙寨后,我派暗哨日夜监视此人。发现这位赵统领带着亲兵在断魂崖附近反复搜索——”他抬眼望进她清亮的瞳仁,“应该是在找大寨主私藏的赃银。”

这点棠梨倒不意外,他既与飞龙寨有勾结,对他们所敛财物自然心里有数,飞龙寨覆灭,他带人寻宝倒不足为奇。

“我查了此人履历,很是蹊跷,明明有禁军调令却甘愿戍守穷乡。我怀疑……”傅廷继续道。

棠梨立刻会意:“也是京中有人布局?”

“正是。眼下暗哨仍在监视,未免打草惊蛇,那石洞里的东西暂且留着不动最稳妥。”傅廷为棠梨垫了一个软枕,让她斜靠着更舒服一些。又倒了一盏热茶送入她手中。

棠梨捧着茶盏抿了一口:“原以为大寨主是棋手,不料竟也只是他人掌中棋子。”

“只怕这盘棋比我们想的更大。”傅廷望向窗外,“飞龙寨与积善堂看似两处,保不齐……”

未尽之言悬在半空。棠梨也望向黑沉沉的窗户,忽觉寒意沁骨。从前做杀手时,刀刃见血便是全部,如今方知真正的腥风血雨,从来不在明处。局势如同手中这盏茶,看似风平浪静,底下不知多少人正伸手搅动风云。

同时也感慨自己,做了别人手中多年的杀人利刃,终于敢豁出命叛逃,自以为挣得了自由身,却又无意中卷入更大的阴谋当中。

命运之手翻云覆雨,真是半点不由人!

傅廷见棠梨发呆,连唤两声。棠梨惊醒般转过头,正撞进他星辰般的眸子里。他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蝴蝶:“阿梨,别怕,往后刀山火海我都陪你。”每个字都裹着滚烫的真心,烫得她心尖发颤。

棠梨慌忙低头,看见自己半握的掌心,那里密密麻麻交织着数不清的伤痕,漂泊惯了的人,最怕暖炕头烘软骨头,就怕哪天冷风一吹,连骨头渣都冻成冰碴子。师父说过的话又回响在她耳畔:“你是注定没糖吃的孩子,一开始就不要品尝糖的滋味,免得今后惦记……”

傅廷望着她发顶旋涡,见她只是垂着头不回应,微微有些失落,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只是眼神暗淡了几分。

次日天刚亮,谢兰兰的马车就堵了县衙偏门。缎子包的锦盒摞成了小山,她在一边忙着指挥搬运小厮:“手脚都放轻些……”

棠梨半倚在床头,眼见红木嵌螺钿的柜子快被塞爆,苦笑道:“兰兰小姐,我用不上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话音未落,手就被攥住。

谢兰兰今日身着一袭流云锦缎裁就的广袖留仙裙,云鬓轻绾处斜簪着碧玉步摇,皎若新月的面庞恰似晨露浸润的玉芙蓉,凝脂肌肤在霞色披帛映衬下泛着珍珠光泽。她抬眸望来时,眼波流转似春水漫过青石,唇畔梨涡轻旋。

棠梨对上她的视线,不自觉屏息,生怕惊散了这倾城一笑。

“叫兰兰!”谢兰兰挨着床沿坐下,鬓边步摇晃得欢快,“怎么用不上了?我听傅风说你为了抓那些贼子受了伤,大夫要你好好补气血。我这些东西正适合。”

“这么多,怕是几年都吃不完,我是居无定所之人,等此事一了就要离开。”

谢兰兰轻轻拉着棠梨手掌:“带得走。我和你一起啊,我原本就是要回京城的,如今遇上你,我已经打定主意赖上你了,阿梨可不许甩下我哦。我专门备一辆马车为你拉这些药材可好?”

棠梨无语,怎么这一路京城之行,会碰上这么多同行之人?

她刚要开口,谢兰兰已蹦起来往外走:“说好啦!明儿我还来盯着你喝药!”

裙裾扫过门槛时她顿了顿,今早来时,听傅风说廷哥哥守候了阿梨整晚。阳光斜切过她半边脸,她对棠梨笑了笑,嘴角梨涡盛着蜜,眼底却漫上了阴影。

窗外蝉鸣突然炸响,棠梨望着晃动的珠帘,觉得这盛夏闷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