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关系?”谢无昙嗤笑一声,“盟友而已,我早已说过,我的私事王爷无权过问,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
只是盟友!在萧辙看来,这盟友关系便是与他撇清关系。他手上一用力,捏碎了手里把玩着的扳指。
那碎裂的声音让谢无昙感觉出他的危险,她都快忘了怀恩王可不是善类。趁着对方还没发作,谢无昙起身道:“既然已经说清楚了,那我便回了。”
她走向舱门,对着守在门外飞声道:“请送我上岸。”
已经听了半天,此时正故作镇定的飞声回神道:“二小姐,这边请。”
然而话刚说完,舱内的萧辙冷厉的声音响起,“本王可没说过要送她离开。”
飞声脚步一顿,险些摔倒,立即尴尬着退回了刚才的位置。
谢无昙双眼圆睁,“怀恩王何意?”
萧辙哂笑,懒懒地靠向椅背,“以我们的关系,难道还想要怀恩王府的人亲自接送。谢二小姐要回,还请自便。”
这人也太恶劣了,现在船可是在湖心,难不成要她游回去。
“谢二小姐,这里风大,不若先进去坐坐,等游完船再回吧。”飞声忙劝道。
谢无昙今夜一肚子气,她宁可在甲板上吹一晚上的风,也不要进船舱去。她拢了拢不太厚实的衣裳,向船头走去。
飞声无奈感叹,你二位能别这么折腾吗?有嘴何事说不清呀,非得在这儿斗嘴。
他看了眼一脸阴沉的萧辙,心头暗自盘算着时辰,不出半个时辰,自家王爷定要后悔了。哎!何必呢,打脸不痛吗?
诚然,飞声是了解自家王爷的,也就三盏茶功夫,萧辙就耐不住性子了。他将飞声唤到了身边,依然黑着一张脸道:“不冷吗?你怎么还让她在船头吹风。”
飞声一脸疑惑。这人是你得罪的,船是你不让靠岸的,怎么错成了他的?这黑锅,可真黑呀。
“那……属下去将人绑进来?”
萧辙一记眼刀过去,“你试试看。”
“那王爷你自个去请?”
萧辙继续瞪他,“不去。”
“那便只能让二小姐吹着了,”飞声加油添醋,“也就打了四五个喷嚏,以二小姐的身体,定是不会着凉的。”
萧辙这下终于忍不了了,拍桌便道:“那你还不让船开回去。”
好吧,不让船开回去,也成了他的错。飞声只敢在心里抱怨,转身特狗腿地跑去吩咐船工了。
等人一离开,萧辙也坐不住了,起身朝船头走去。
夜风很凉,萧辙解开身上的披风,正要给面前的人罩上,却见船头处溅起水花,紧接着三四个蒙面黑衣人跃然而起。
“当心,有刺客。”萧辙神色一凝,手中的披风转而抛向离谢无昙最近的黑衣人。
谢无昙反应虽不比常年习武之人,但跟随天机在外游历多年,该有的敏锐还是不缺的。
就在黑衣人被披风盖住的一瞬,她袖箭射了出去,正中其腹心。
这默契,真是没谁了。萧辙顿时笑了起来,就连心里的阴霾也消散了大半。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谢无昙却远没有他那样轻松,再次朝着萧辙身后靠近的黑衣人射出一箭。
因为刚才那一箭,黑衣人对她有了防备,快速地侧身,刚刚躲开那箭矢,却被一条冰冷的长鞭扼住喉咙。
还没待黑衣人挣扎,萧辙手上运力,鞭子拖着人撞在桅杆上,顿时没了生气。
“乌合之众,就凭你们也想刺杀本王。”萧辙轻蔑地看向剩下的几人,“你们现在就束手就擒,本王可以考虑留你们全尸。”
带头的黑衣人一声嗤笑,“我们几个人也一样取你萧辙的狗头。”
萧辙被气笑了,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这些人哪里来的勇气。
就在萧辙重手中长鞭抽向几人时,忽然船底“轰隆”一声巨响。
随着这响动,船身在猛烈的震颤中开始倾斜,湖水快速蔓延上甲板。船迅速下沉,旋即没过膝盖。
黑衣人没有因为湖水侵入而迟钝,攻势反而越来越猛烈。在几人围攻之下,萧辙被逼退后,与谢无昙拉开了距离。
此时去而复返的飞声终于脱身赶到,举剑往萧辙这边杀来,“王爷,刺客炸毁了船体,水下全是他们的人。”
这些水鬼,应是长期倚水而居,极善在水中作战。想拉他下水,那也没这么容易。萧辙嗤笑一声,“飞声,速战速决。”
水已经淹到了腰际,水下潜伏着的黑衣人纷纷现了身。水中作战虽是他们的强项,可面对萧辙二人的实力,他们丝毫占不了便宜。若再等到船沉入水中,只怕他们的人也所剩无几。
终于有人想起什么,开口喝道:“抓那女的。”
在湖水浸上来的一刻,谢无昙的心就像被命运揪住。先前面对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尚且能应对一番的她,此刻竟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只得紧紧地抓住船上的栏杆。眼见着刺客的眼已经刺到面前,她本能放手去挡。
黑衣人的剑没能刺就被萧辙一鞭子勒死了,然而放开手的谢无昙却不偏不倚地摔进了湖水中。
中秋时节,湖水冰凉。
水汹涌地从口鼻灌入,直达颅顶,鼻腔眼窝里浸满了无法自拔的酸胀。寒冷如同恶魔的大口一点点将她吞噬,身体被裹挟着向着湖底沉去,仿佛一只手要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前世的记忆肆虐地侵蚀着她的意识,这一世,她又将葬身于湖底吗?仿佛轮回着的命运一般。要多久,要多久她才能逃离,要多久才能解脱,要多久才会真正地死去。
就在意识快要湮灭之时,一只温热的手托住了她的身体,模糊之中,月色勾勒出那一道如光的身影。
那身影抱着她,凑近她,双唇落在她的之上。刹那间,唇瓣间的温度给了她一线生机。
湖中的声响早吸引了岸上的百姓,众人也不赏月了,纷纷聚到湖边看热闹。
“那是哪家贵人的船舫?怎么说沉就沉了?”
“是……是被人凿破的吧,我方才看见船上有人打斗。”
“我也看到了,有几个黑衣人。你们看,还在水里。快……快报官。”
游船沉得很快,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已被湖水完全吞没,唯留下几块烂船板浮在水面。
连翘与洛城赶到湖边时,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看着那茫茫湖水,连翘身体颤抖,一把抓住正要跃起的洛城,“我家小姐畏水,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怀恩王府也别想好过。”
虽然方才两人交手时互不相让,但洛城也分得清亲疏。
“放心吧,有王爷在,谢二小姐无事。”洛城说完已经纵身而去,仅仅几个起落便到湖心。
湖心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可谓是惊涛骇浪。
那些黑衣人善水,本以为将人拖入水中就可占上风,然而眼前二人却战力惊人,即便带着个累赘,也没让他们讨到半点便宜。
“别管拿刀的,全力攻击姓萧的。”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
萧辙一手抱着昏迷的谢无昙,只能腾出另一只手对敌。
长鞭在水中半点用武之地也无,形势对他十分不利。虽已发出的信箭,但玄羽卫也不能立即赶来。
萧辙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迎上黑衣人的进攻。就在初现颓势之时,洛城及时赶到。
“王爷,谢府的丫鬟说二小姐畏水。您且带二小姐先离开,这里交给属下与飞声。”洛城蹲在一块残缺的木板上,挡下黑衣人的一剑。
萧辙担心谢无昙,不愿恋战,“好,留活口。”
说完也不等洛城回答,从水中腾跃而出,带出一串水花。他脚尖轻点湖面,惊起圈圈水波。在湖岸上人群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已然落了地。
连翘冲过去,想要接过小姐,却被萧辙淬了冰的眸子瞪了回来。
“要救你家小姐,就去程府请程院判过来。”
连翘气得顿足,但她还知道轻重。
“萧王爷,我家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不二楼定百倍讨还。”丢下一句话后,她匆忙去了。
今日节庆,程院判本是带着妻女在府中赏月。
忽而一阵妖风吹过,程夫人程小姐纷纷被眯了眼,没等两人再睁眼,就闻夜风中飘来一句话:“怀恩王府借程院判一用,事后归还。”
程夫人一脸懵圈,眨巴着眼看着空出来的一个位置。
刚才那声音说什么来着?借用?归还?敢情他家院判是个物件?
“娘,要报官吗?”程小姐快吓哭了。
程夫人却很淡定,笑道:“无妨,我们继续赏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