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眼眶愈发的红,反手握住她的手,嘴甜道:“得遇您这样的婆母,是儿媳之福。”
她选沈家,是想借沈家的根,造属于沈姚两家的未来之树。
这根,也是人。
往上不论,就从老夫人开始。
老太爷走后,他后院那群妾室都还年轻,要么就在沈家孤独终老,要么可以由老夫人发卖出去。
但老夫人选择了给她们自由,并给了她们一笔足够谋生的银子。
唯一的庶子留在沈家,被她抚养成人。
看三房夫妻的态度,就知老夫人并未区别对待。
到元氏这里也一样,沈家落败如此,也依然将常姨娘和她的孩子养在府中。
沈家虽历经风雨,却始终不失其仁厚之本。
即便现在家风不稳,各有各的小心思,但深厚的家族底蕴还在。
若遇东风助力,定能乘势而起。
……
兰馨苑。
老夫人将二房三房叫了来。
“元氏现在病着,掌家一事,你们怎么看?”
李氏这时忙不迭地道:“依媳妇看,这掌家权还是交给新妇吧。”
刘氏也说:“我没意见。”
沈庭生沈庭箫也都表态,没意见。
一个空权而已,好比烫手山芋,谁会争?
当然是给没见过世面又有钱的新媳妇啦。
老夫人拧着眉,“她昨日才拒绝,会不会显得沈家没人,非她不可似的?”
沈庭生:“母亲说的在理。”
李氏:“那要不二哥来?”
刘氏暗暗咬牙,挤出一抹笑道:“二郎哪行呀,姚氏昨日拒绝,是怕损了婆母颜面。现在大嫂病着,作为儿媳,她理应分忧。”
李氏识趣地顺着她道:“二嫂说的对,咱们这般看得起她,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她一商贾人家的女儿,难不成还要三请四请。”
沈庭箫瞪了李氏一眼,“就你话多!”
李氏瘪着嘴往他身后退了退。
沈庭箫犹豫了下,还是道:“不如,等明日归宁后再说吧。”
归宁,也称三朝回门。
是新婚的最后一个仪式。
老夫人心里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再急也不急这一两天。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那这回门礼,又当如何?”
刘氏李氏一怔。
懂了。
这才是老夫人叫他们来商量的目的。
李氏支支吾吾:“看库房有什么就给点什么呗,左右姚家也不看重这个。”
老夫人语气淡道:“姚家是不看重,但沈家颜面总得顾几分吧。”
姚家女嫁来时,光抬妆人就来了整整一百人,寓意白头偕老。
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自不必说,家具陈设也是一应俱全,从雕花大床到精致梳妆台,从红木桌椅到绣花屏风,无一不精致昂贵。
回门礼,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沈庭箫斟酌道:“商贾位低,贾人不得衣丝乘车,不得穿着丝葛绫锦衣物……姚家与沈家联姻,图的是抬高身份。我倒觉得,回礼不重要,重在排面要给足。”
商贾女不敢享受的,沈家媳妇可以。
这大抵也是姚家真正想要的吧。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三郎说的在理,那明日之事,就由你来操办吧。”
刘氏一听就不乐意了,“这种事怎好叫三弟一个人操心,不如就让二郎负责采买吧。”
以李氏的性格,不趁机捞点油水才怪。
二房才是嫡支,凭什么不能捞。
老夫人笑了笑:“看到你们如此团结,我深感欣慰。这样吧,那就二房三房一起来操持明日的事。”
“库房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挑,茗汐,再给他们支十两银子。”
众人傻了眼。
李氏语快,嚷道:“什么都得买,连马车都要租,十两哪够呀?”
谦哥儿去喝顿酒,还花去五十两呢。
五十两啊!
老夫人一脸为难:“确实是少了点,但现下账上没钱了,就这么多。你们且想想办法,等明日一过,姚氏掌家,她会记得你们好的。”
看着为难,但话里含着敲打,还含着半颗诱人的糖。
不愧是老夫人。
论算计,谁能是她的对手。
身在这种大家庭里,谁不是捂紧碗里的,盯着锅里的。
沈家这种情况,不藏私,要真到那一步怎么办?
就算实在要拿出来补贴,补贴自己房里还想的过。
补贴去给败家子撑脸面,实在冤枉。
可老夫人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若姚氏脸上得了光,一高兴,随手散点什么东西出来,怎么着也是块肉吧?
于是,二房三房一商量,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十两银子,也就够租马车,采买些瓜果鲜货。
二房三房第一时间直奔库房。
沈家亏空,他们是知道的。
虽没指望能挑到好东西,但空到眼前这种程度,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除了几个空架子,就是一些破损的瓶瓶罐罐。
沈庭生愣了愣,不甘心地问:“东西都去哪儿了?”
被老夫人指派来的茗汐将一整箱账本摆在台面上,拍拍手道:“都在这里。”
李氏没好气道:“谁要看账本,有什么好看的。”
茗汐面无表情:“老夫人说了,趁着二爷二夫人,三爷三夫人在,今日得好好把这账捋一捋,回头交给少夫人,也得有个说法不是。”
四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
海棠居。
姚珍珠刚服侍元氏喝了药,锦书就急匆匆地进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老夫人将二爷三爷他们关在库房查账本来着。”
姚珍珠下意识看了眼元氏。
元氏神情幽幽道:“查吧,就怕他们不敢查。”
锦书红着眼眶,“是呀,查了才好,总该知道大夫人您为这个家,究竟付出了些什么。”
姚珍珠低眉顺眼,假装听不懂。
沈家这棵大树,从老太爷开始,根上就已经病了。
传闻老太爷是个独子,被宠的无法无天,论败家,沈怀谦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但他运气好,娶到了老夫人。
一个出身名门的女子,以其非凡的智慧和坚韧,默默地支撑着沈家。在老太爷挥霍无度的日子里,是她巧妙地管理着家财,使得沈家不至于一败涂地。
这才有了后来的沈庭轩,有了元氏。
若不是飞来横祸,沈家绝对有崛起之势。
即便在风雨飘摇之际,元氏也没有退缩。
这是让姚珍珠最为感慨的。
女性的力量虽不显山露水,却如同深流静水,影响着家族的命运。
能将沈家支撑到今天,老夫人和元氏,绝不是个只看得见四方宅院目光短浅的普通妇人。
但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亦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姚珍珠就是想看看,她们能接受和容忍到什么程度?
这决定她的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
目前来看,她是惊喜且敬畏的。
高门大户历练出来的智慧和手段,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只要能得到她们的支持,她必定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