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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阁。

左等右等,顾宴清和方可为总算是来了。

沈怀谦满腹的委屈无处说,全然没留意到两位哥们儿神情有异,只管倒豆子似的将昨晚的事一一道出。

也没避着菱歌儿。

在他看来,所谓红颜知己,就是可以无话不谈,畅所欲言。

因而,听闻只要沈怀谦愿意同房,有了孩子后,那姚家女愿意给一千两时,菱歌儿眼睛一下亮了。

顾宴清和方可为也都来了精神。

“你有什么可犹豫的?”

方可为激动道:“最高级的南风馆头牌,也才十两银子一晚。你这运气好的话,也就是一两次两三次的事,你赚大发了!”

顾宴清有些费解:“不是,夫妻同房,天经地义,就算不给钱,你能忍?”

那姚家女他是见过的,花容月貌呀。

就算长得一般,男女滚在一张床上,但凡身体正常都不能忍吧?

沈怀谦憋屈地看向菱歌儿,“他们不懂,你总该懂吧?”

菱歌儿懵了懵,这傻公子该不会是要为她守身吧?

大可不必。

菱歌儿委婉道:“公子有后,歌儿也会为公子高兴的,歌儿别无所求,只要能在公子身边伺候就好。”

沈怀谦眼神暗了下去。

竟无一人懂他。

他试图解释:“她拿钱砸我,你们不觉得很过分吗?我没有节操的吗?”

两家联姻是场交易也就罢了。

怎的,肌肤相亲,生儿育女,也是生意?

那他是什么?

纯纯工具人一个?

顾宴清和方可为对视一眼。

“我说沈兄,你是不是搞错了,节操那玩意儿,我们……有吗?”

方可为说完,自己都笑了。

顾宴清也笑,点评沈怀谦:“要我说,你就是矫情。”

明明已经把自己给卖了,还非说灵魂不能卖。

菱歌儿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

沈怀谦对他们失望透顶。

方可为酒量一般,两杯之后,又开始说起实话。

“我今天差点没能出来。”

顾宴清挑眉:“这么巧,我也是。”

沈怀谦问:“为什么?”

方可为顾盼左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家里打算给我买个官儿,让我不能再和你们混在一起了。”

方家主农业,是南州当地最有名的豪绅之家,祖上就自发建了个粮仓捐给朝廷,在一定程度上,有起到维护南疆边境的作用。

起码无粮草的后顾之忧,军心稳定,给南蛮造成了一定的威慑力。

论捐官资格,方家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沈怀谦面无表情,扭头问顾宴清。

“你呢?”

顾宴清叹一声:“读书无望,家里也没多余的银子帮我打点,我打算去参军,挣军功也是一条路。”

他也是最近才知。

本说好的亲事,那六品文官的女儿,因嫌弃顾家位低,有些动摇。

再没个正经事做,他恐怕就要被退婚了。

退婚事小,丢人事大。

县丞之子,已经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官门。

只需一点点助力便可。

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很清晰的人生规划。

真正在荒唐度日的纨绔浪荡子,只有沈怀谦一人。

沈怀谦黑着脸,“所以,你们打算抛下我?”

方可为复杂地看着他,“沈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这么荒唐下去吧?年岁渐长,父辈老去,该是我们承担的时候了。”

顾宴清犹豫了下,凑近沈怀谦,小声道:“方兄所言是真,传闻衡山王要反,边关也不太平,新帝急需扩充兵力,已推出捐官制度……以你的家世,完全够格,姚家不是有钱吗?不如……”

“砰!”

沈怀谦突然掀了桌子。

方可为本来都快睡着了,忽地吓醒,醉眼朦胧地问:“沈兄,你干嘛?”

明明喝了酒,沈怀谦的脸却白的像纸,唯有眼眶薄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语声极其悲凉。

“你们忘了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正是因为官场腐败,金权交易,而他不愿意同流合污!”

“多少文人,自幼苦读圣贤书,心怀天下,志在四方,却无立足之地。而那些阿谀奉承、投机取巧之徒却能平步青云……”

“若连官职都可以随意买卖,朝廷不会好,这世道不会好!”

说到最后,他近乎歇斯底里。

顾宴清被他吼得面红耳赤,怒道:“对!我们都是投机取巧之徒,就你清高!事实又如何?你一身傲骨,堕落成烂泥,沈家就好了吗?世道就好了吗?沈怀谦,你醒醒吧!”

沈怀谦笑的嘲讽:“少在我面前义正言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同我交往,不过是图我花钱大方,图我傻罢了。”

方可为也恼了,冷笑道:“不然呢?图你是南州第一才子,前途无量吗?”

起初确实是。

南州最年轻的秀才,天之骄子,谁不想结识?

可后来,沈家落难,娇子跌落神坛,是谁不顾名声,陪着他荒唐陪着他闹的?

家里早有意见,他们压力也很大嘛。

可沈怀谦哪里懂。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醒来。

好像只有恨着这世道,才能活下去似的。

罢了。

人活于世,各有各的道,他们终究是要散的。

“沈兄,你好自为之吧。”

方可为和顾宴清各自散去。

菱歌儿这才敢从角落里弱弱爬出来,爬到沈怀谦身边,依靠着他,言不由衷地说:“公子不要难过,我懂你。”

沈怀谦置身于尘埃跳跃的光线中,面如冠玉,沉黑的眼睛,像流淌的暗河。

菱歌儿莫名有种感觉,她认识的沈公子,只有这一刻是清醒的。

而清醒着的他,是痛苦的。

她不懂他的痛苦,却认同他说的。

这世道确实挺糟糕的。

可再糟糕,也得活着呀。

沈怀谦手执酒壶,似嘲似讽:“是吗?我自己都不懂我自己。”

菱歌儿聊不下去,温柔解意道:“公子还有我,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吧。”

沈怀谦说:“那就唱‘雨霖铃’吧。”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更与何人说?

他执酒一壶,敬荒唐,敬离别。

这厢沈怀谦醉生梦死,惙怛伤悴。

另一边的沈家,元氏自以为耍了好一把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