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行人、商旅、车马都被拦在关卡外,逐一接受盘查。
守城的官兵手持长矛,神情肃穆,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过关的人。
城墙上张贴着几张告示,隐约可见‘严查流民’,‘禁私盐兵器’等字样,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沈怀谦正要下马车,姚珍珠将他拦住,轻声道:“让九叔去吧。”
仇九拿上路引,笑了笑:“大公子别担心,江都过关是出了名的严。”
沈怀谦点了下头,隐约记得,幼时随父亲来时,并不是这样。
前面陆续有挑货郎和经商之人被拒。
轮到他们时,一名官兵大步上前,冷声问道:“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做什么打算?”
仇九上前一步,恭敬地递上路引,答道:“我们从南州来,前往江都探亲,这是路引,请官爷过目。”
那官兵接过路引,仔细查看了一番。
随后,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同僚:“查查他们的行李。”
几名官兵立刻上前,开始翻检他们的行李。
行李中并无违禁之物,只是些衣物、干粮和少许银两。
然而,官兵的搜查极为细致,甚至连装干粮的布袋都要捏一捏。
“官爷,江都可是有事发生,怎查得这般严厉?”
仇九往为首官兵手里塞了些碎银,赔着笑道:“出门探亲,求个平安。”
只见那官兵轻蔑地扫了眼手里的碎银,毫不留情地摔还给仇九。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话落,掀起眼皮看向沈怀谦和姚珍珠等人。
“探什么亲,姓什么名什么,家住何处,细细说来。”
还好有所准备,沈怀谦忙将家书递上,并报上姑父姑母的名字。
“秦烈山……等着!”
官兵表情突然古怪,忙转身小跑着上了城楼。
片刻后,又跑下来,挥挥手道:“放行!”
走进城门,姚珍珠回头望了望那高耸的城墙和森严的关卡,眉头微微拢着。
沈怀谦同样一脸的沉重,问道:“我们是直接上秦家吗?”
姚珍珠犹豫了下,“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作打算。”
城门高处,一双阴鸷眼睛,牢牢锁住眼前的马车,低声吩咐侍卫。
“去向王爷汇报。”
“是。”
侍卫走出两步,又倒回来,弱弱问道:“那要通知秦家吗?”
男人深吸口气,闭了闭眼。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长脑子了。”
侍卫摸了摸头。
脑袋是有长,脑子嘛,不确定。
……
根据沈老夫人给的地址,秦家位于江都城城西。
离衡山王府并不算远。
按寻常逻辑,秦家在江都,应该颇有威望。
可等住下,初宜和仇九打听一番后,却都道城西没有秦家。
且提到秦家,均是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
秦家怕是出事了。
客栈内,姚珍珠没说话,所有人就都沉默着。
良久,沈怀瑾弱弱道:“要不,去官府问问看?”
沈怀谦难得附和:“我觉得行……若秦家是出了不好的事,我们恐怕在入关时就惹上麻烦了。”
不好,指的是犯了事。
但一个邻近王府的大家族,突然消失,又能是为什么事呢?
仇九道:“要不,我再出去打听打听。”
拾芜这时进来,比划着道:“有人跟着我们,大概有五人。”
沈怀谦两兄弟,神情微变,有些紧张。
姚珍珠倒是淡定的很,思忖道:“今日就这样,都歇着吧。待明日,上官府打听打听,左右我们是来探亲的,找不到人,是该找官府。”
拾芜问:“那些人怎么办?”
姚珍珠回她:“若只是远远盯着,就让他们盯着,若敢靠近,能擒就擒了。”
拾芜领命,唇角勾起自信一笑。
除了初宜,没人能看懂手语,只道是姚珍珠许了拾芜一件什么好事呢。
仇九领着沈怀瑾去了隔壁房里休息。
初宜向店家要了好些热水,打算好好伺候姚珍珠泡个澡。
刚要准备,沈怀谦便道:“我来吧。”
初宜看向姚珍珠,等着指示。
沈怀谦又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表忠心这种事,开了头,就得实行到底,岂可半途而废?”
反正他现在做什么,都是含有居心。
都是为了讨好,争取更多的利益。
还不如坦坦荡荡。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和她单独相处时,内心会得到不一样的安宁。
这种安宁,让他甘之如饴。
姚珍珠目光深深,终是笑了笑,示意初宜去休息。
她喜欢有所图的人。
不管图什么,有所图,才会长心,才会用心。
而这世上最令人安心的关系,便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这亦是她最擅长的。
屋内水汽氤氲,沈怀谦将一切准备妥当,转身对姚珍珠温声道:“水已备好,你且安心沐浴,我就在外间守着。”
话落,似又突然想起自己的纨绔人设,颇有些轻佻地扬了扬眉。
“夫人若是需要近身伺候,为夫也愿意效劳。”
姚珍珠勾唇:“好呀。”
语气理所当然,又带着点儿娇俏的意味儿。
压根儿不见羞涩,或是难为情。
沈怀谦反倒是红了耳根,暗骂自己嘴贱。
倒不是他不愿意。
只这么说这么做,分明就是自己把自己按死在‘娇夫’这位置上。
如何翻身?
还能翻身?
沈怀谦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故作镇定道:“倒是我唐突了,没有考虑到夫人会不自在。”
姚珍珠笑意更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缓步走近他,微微仰头,目光如水般清澈,却又带着几分戏谑:“怎么,方才不是还说要近身伺候表忠心吗?这会儿反倒退缩了?”
沈怀谦被她逼得后退半步,心中暗恼自己一时嘴快,竟被她反将一军。
洗澡和洗脚可是两回事。
后者,是照顾和关怀。
前者,就算是夫妻,也有孟浪之意。
从前,沈怀谦可能觉得无所谓。
甚至乐意见到姚珍珠尴尬的一面。
可现在,他不想。
并深知,尴尬的人只会是他。
沈怀谦勉强扯出一抹笑, “夫人误会了,我怎会不情愿?只是怕您觉得我冒失。”
姚珍珠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我是夫妻,怎么会说这种见外的话,夫君体贴入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从未想过驯服任何人。
但若有人非要在她面前蹦跶,挑衅,她也不建议稍带手的管束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