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箫目光微妙地闪了闪,显然也是这想法。
反正他是庶支,什么传承不传承的,和他关系不大。
“祖宅不能卖!”
同时喊出这句话的,除沈庭生,老夫人外,还有姚珍珠。
老夫人看了姚珍珠一眼,厉声道:“要卖祖宅,除非我死!”
她都退到这份上了,还是保不住祖宅,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按理说,李氏作为庶支媳妇,在这个家里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可现在的沈家,昔日的荣光已日渐消逝,那些曾被严格遵守的家规家训,也随之变得苍白无力。
月钱越来越少,连下人有时都敢抱怨几句。
李氏愈发的放肆,“祖宅不能卖,那总得有进项吧……我干脆就直说了吧,娶姚氏进门,不就是图她的嫁妆,和姚家的财力吗?沈家不缺贤媳,缺的是财神爷!”
堂厅又是一阵寂静。
嘴贱的人,也不是全没好处的。
至少在关键时刻,没人敢说的,说不出口的,她能说。
元氏也不声张。
她倒要看看姚珍珠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她本以为姚珍珠算计来算计去,就是想捏着掌家权,立身沈家。
毕竟出身低贱,为自己争得地位和保障无可厚非。
但都到这份上了,还要推辞……只能说,此女定有更大的野心和贪心。
她太了解老太太了,姚珍珠要敢再这么放肆下去,恐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元氏觉得,兴许是她看错人了。
姚珍珠没她以为的那般有格局和智慧。
那是该吃点苦头才能成长的。
沈怀谦看了眼跪地的姚珍珠,犹豫着要不要帮她。
又该怎么帮呢?
这个火坑,是她上赶着要跳的。
可沈家就这么拉下脸,欺负一个弱女子,他总觉得,比他干的所有荒唐事都荒唐。
“实在不行,就分家吧……”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那些人,主要盯的是他。
只要他离开沈家,沈家处境也许会更好些,至少二叔三叔可以出去谋生。
他把所有的黑锅背走,沈家其他人也许就能堂堂正正地活了。
“不能分家。”
这话,是姚珍珠说的。
众人诧异地看向她。
姚珍珠这时站了起来,朝着老夫人一礼。
“祖母误会我的意思了……”
话落,不等老夫人反应,她看向李氏。
“三夫人这话说的没错,沈家不缺贤媳,娶商贾女,不图利,难道图我满身铜臭?”
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沈怀谦。
沈怀谦眉梢扬起,这女人要干什么,他怎么也有些看不懂了呢。
姚珍珠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可各位有没有想过,我真正图的又是什么?”
“图沈大公子有才有貌?图沈家嫡长媳的位置风光无限?还是图像烫手山芋一样的掌家权?”
李氏急道:“那你图什么?”
姚珍珠看向元氏,元氏没好气道:“她图的是沈家的未来。”
这个答案,出人意料。
未来,什么未来?
姚珍珠道:“我的嫁妆不是不可以用,但总有用完的一天。姚家行商,被世人看轻,再多财富也经不起一场风雨……我嫁进沈家,是相信沈家能重振门风,能成为姚家的依靠。”
众人面面相觑。
这番话,若是在几年前听到,他们可能还会热血沸腾一下。
现在听……
怎么说呢?
假大空,天真,且好笑。
重振门风,靠谁?
沈大公子吗?
刘氏话不多,但脑子转的最快。
她道:“不愧是姚家长女,是个有魄力的,你放心,只要姚家肯相助,我们怀民怀宇肯定能考取功名,重振沈家。”
李氏眼睛一亮,“对对对,怀安也是。”
姚珍珠满意地点了点头。
总算是接到点地气了。
从她开始接触沈家,最大的感受就是,从上到下,老老少少,全都活在过去虚幻的荣光里。
他们习惯了坐享其成,毫无承担的觉悟。
在他们看来,总有退路。
实在不行还有这祖宅可以卖。
或者,像沈怀谦这样,俯嫁俯娶,也是条生财之道。
总之,沈家门楣只要不倒,就还是值钱的。
姚珍珠再次看向老夫人,“孙媳拒绝掌家,并非故意拿乔,是真觉得不合适。百年沈家,底蕴深远,而孙媳商贾出身,自幼在市井间摸爬滚打,虽略懂经营之道,但在沈家这等簪缨世族面前,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但若祖母和各位长辈信任,我必定尽我所能,经营好沈家。”
是经营,不是管理。
这等言论,闻所未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唯有歪脖子沈怀谦,桃花眼微眯,仿佛看到姚珍珠正在不停的挖坑。
但他人微言轻,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
沈怀谦气的脖子更歪了。
老夫人身心疲惫,已无耐心周旋,拧着眉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那姚珍珠就直说了:“我的嫁妆,总值五万两银。”
这个数字,叫人热血喷张、虚空抬头。
“但是,能动的只有一万两。”
高空急坠,好在只落在半山腰。
女子眉眼轻浅,但眸光精明。
“商贾行事,讲投资与回报,眼见利益,必权衡利弊,谋长远之计。非一时之利,不足以成大业;非深思熟虑,不足以应万变。故商者,需审时度势,洞察先机,方能在市井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时局动荡,但也良机多多。”
“姚家有钱无名,沈家有名无钱,若能齐心协力,必能名利双收,福泽后代子孙。”
哇哦。
志向好大。
但大家更关心,一万两怎么分,哦不,怎么花。
以及,剩下四万两,如何动不得?
沈怀谦很想揭穿姚珍珠的真面目。
什么远大志向,她分明就是想将沈家拖下水。
老夫人若有所思:“你若有这个本事,自然是好……”
姚珍珠言语真诚:“靠我一人,自是不行。孙媳斗胆,拟了份大概章程,还请祖母过目。”
话落,她从袖袋掏出小小一卷纸张。
沈怀谦歪着脖子看了眼。
呵!有备而来,就问你们怕不怕!
老夫人展开,一目几行,再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眉头微凝,示意茗汐递给沈庭生。
沈庭生看完,表情也都差不多,继续递给沈庭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