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蛇山之巅,云雾缭绕如轻纱。辛氏酒馆坐落在山腰,青砖黛瓦间飘出陈年米酒的醇香。掌柜辛文远是个五十余岁的汉子,面容慈祥,常穿粗布麻衣,却总带着几分书卷气。他每日清晨上山砍柴,黄昏时分在酒肆门前摆好竹椅,与往来行人谈天说地,倒也自在。
这一日,辛文远如往常般挑着柴禾下山,却在山脚遇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道士面容清瘦,肩背古剑,脚边躺着半块干粮,显是饥寒交迫。辛文远心中一动,忙将道士扶进酒馆,温了热汤,又切了半只酱鸭。道士狼吞虎咽吃罢,长舒一口气:“贫道谢过掌柜,此恩必当厚报。”
辛文远摆手笑道:“不过是碗热汤,何须挂怀。”道士却凝视着他,目光如炬:“阁下眉间隐有金光,日后必逢奇缘。”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方羊皮卷,卷轴上赫然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黄鹤。道士指尖轻点,黄鹤竟从画中跃出,在厅堂盘旋三圈,最后停在辛文远肩头,低鸣一声,化作金光没入他眉心。
“此乃仙家秘法,可唤黄鹤起舞。”道士留下一句玄妙之言,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自那日后,辛氏酒馆便有了奇景。每逢午时,黄鹤便从辛文远眉间飞出,在厅堂翩跹起舞。食客们初时惊愕,继而欢呼,酒楼生意日渐兴隆。城中富商、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只为见一见这传说中的仙禽。
然而好景不长,贪婪与嫉妒如瘟疫蔓延。城南张财主听闻此事,欲以重金强夺黄鹤;县令得知风声,竟带人闯入酒馆,声称黄鹤乃“祥瑞”,需献与朝廷。辛文远据理力争,却见黄鹤突然暴怒,双翅扫落县令乌纱,直冲云霄。县令惊恐坠江,尸骨无存。
此事惊动朝廷,皇帝欲派兵围剿酒馆。辛文远心中焦急,却见道士踏着月光归来。他手持玉笛,衣袂翻飞如雪:“辛掌柜莫怕,贫道助你建楼镇妖。”说罢,笛声悠扬,黄鹤从天而降,衔来三根金色木楔。道士将木楔嵌入酒楼基座,又以仙法凝土成石,转眼间,一座飞檐斗拱的楼阁拔地而起。
新楼落成那日,漫天红霞映照蛇山。辛文远设宴款待道士,却发现对方神色怅然。道士饮尽一壶老酒,抚摸着黄鹤木雕叹道:“仙凡有别,今日一别,恐再难相见。”辛文远欲言又止,道士却已转身走向云雾深处。
笛声骤起,黄鹤从楼顶振翅高飞。道士踏着鹤背,衣袂与云霞交融,渐行渐远。辛文远追至江边,只见黄鹤化作金光投入江心,道士的背影消失在苍茫暮色中。他恍然惊觉,楼中那幅黄鹤图竟已无影无踪,唯余半阙残诗:
“鹤去楼空江自流,千年烟雨锁蛇丘。
莫问仙人何处去,一樽浊酒祭春秋。”
岁月如梭,黄鹤楼历经战火与风雨,却始终屹立不倒。辛文远的后人继承家业,将酒馆改为书斋,楼中藏书万卷,成为文人雅士聚集之地。每逢中秋,文人墨客便会登楼赋诗,传颂着辛氏与仙人的传说。
唐代诗人崔颢登楼时,见江天浩渺、楼影孤绝,写下千古名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李白读罢,抚掌叹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自此,黄鹤楼之名传遍天下,成为中华文化的精神图腾。
而那支玉笛,传说被道士投入长江,化为江底明珠。每当月圆之夜,明珠便会浮出水面,与黄鹤楼遥相辉映,守护着这座千年古楼与人间烟火。
如今,黄鹤楼矗立在长江之畔,飞檐如鹤欲翔。游客们仰望楼阁,总能在某个角落,听见隐约的笛声与鹤鸣。那是辛文远与仙人的千年之约,亦是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