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口的火炕还没焐热乎,灰爷就叼着半截烤焦的耗子尾巴冲进屋,鼠爪子“啪”地拍在炕桌上,震得茶碗里的高沫洒出个北斗七星:“大柱子!鬼市今儿个开在乱葬岗,卖骨髓的摊位支到阎王爷炕头了!”
我裹着棉被翻身坐起,瞅见窗棂上结的冰花正往屋里渗黑水,凝成个傩面小鬼的轮廓,咧着满口豁牙冲我乐:“新到的东北大骨髓,熬汤能壮阳——”话没说完被黄爷一爪子拍散,冰碴子崩了我一脸。
“壮你奶奶个腿儿!”我抹了把脸,棉裤让冰水浸得透心凉,“这傩面成精了还带上门推销的?”
胡九娘倚着门框嗑瓜子,九条尾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小冤家,鬼市开在子时三刻的阴阳界,炼魂教那帮鳖孙怕是要用活人髓养相柳的懒筋。”她媚眼一挑,瓜子壳在空中拼出个骷髅头,眼窝里还冒着绿火。
黑山君从地窖扛出两坛蛇胆酒,熊掌拍开泥封的动静跟放炮似的:“俺打头阵,见到戴天狗面具的龟孙就往死里削!”酒气混着腥风扑面,熏得柳爷的蛇尾直打卷,鳞片“哗啦”刮下一地冰碴子。
我们踩着纸钱铺的路摸到乱葬岗时,阴风卷着唢呐声往裤腿里钻。鬼市的灯笼全是人头皮绷的,里头燃着幽蓝的鬼火,照得摊位上那些瓶瓶罐罐泛着油光。卖货的摊主有缺半拉脑袋的吊死鬼,也有肠子拖地的水鬼,见我们过来齐刷刷露出黄鼠狼拜年式的假笑。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独眼龙掌柜敲着人腿骨梆子,摊位上码着几十根晶莹剔透的骨髓,“长白山参娃的髓,泡酒延寿;鄂伦春萨满的髓,驱邪避灾......”
灰爷窜上摊位猛嗅,鼠须沾了骨髓瞬间支棱起来:“这他娘是上周跳大神的刘半仙!”我定睛一瞧,琉璃瓶里泡着的髓液泛着熟悉的朱砂色——正是刘半仙祖传的符水颜色!
黄爷炸着毛跳上货架,尾巴扫落三个瓷瓶。碎玻璃里钻出带吸盘的肉虫,落地就长成相柳幼体。黑山君抡起酒坛子砸过去,蛇胆酒混着骨髓燃起青火,烧得肉虫吱哇乱叫。
“砸场子的来啦!”戴瓜皮帽的掌柜突然扯开脸皮——底下竟是张融化的蜡像脸,脖颈伸出八条带倒刺的触须。碧波仙子掀起地下水冻住触须,柳爷蛇尾卷着货架横扫,砸碎七八个泡着仙家魂魄的琉璃罐。
我在满地粘液里摸爬滚打,忽然被个东西硌了手心——是块刻着“九幽”二字的青铜腰牌。胡九娘尾巴尖卷走腰牌,媚眼突然瞪圆:“这是灰家祖坟的陪葬品!”
混乱中传来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天狗少年坐在骨制太师椅上,手里Switch闪着《动物森友会》的画面:“王大柱,你猜这些骨髓要喂给哪条相柳?”他身后升起个全息投影,九层骨塔第五层里泡着条巨型脊椎,每个骨节都插着输液管。
灰爷突然抽搐着啃断输液管,鼠牙咬破的管口喷出黑血,凝成个戴防毒面具的军医虚影。军医手里的手术刀竟是柳爷蜕下的蛇牙改的,刀尖挑着张泛黄的照片——昭和年间,日军正把出马仙绑在骨塔上抽髓!
“敢拿老子蛇牙当凶器!”柳爷蛇尾拍碎全息投影,碎片却重组出更大的傩面。碧波仙子凝水成镜,镜中映出鬼市地底景象——成堆的日军铁皮箱里塞满冻成冰棍的仙家,后脖颈都插着抽髓针!
天狗少年甩出个傩面铃铛,鬼市地面突然塌陷。我们掉进个改装成实验室的防空洞,墙上的培养罐里泡着各种拼接怪物:长着相柳触手的灰仙、嵌着区块链代码的黄皮子,最瘆人的是罐子里那个——半张脸是胡九娘,半张脸是融化的蜡像!
“小冤家,姐姐的脸皮金贵着呢!”胡九娘九尾燃起狐火,火苗却让培养液染成惨绿色。黑山君熊掌拍碎玻璃罐,粘液里蹦出的怪物还没睁眼就被凌霄子啄爆眼球。
我摸到控制台前,键盘上沾着带牙印的粘豆包渣——灰爷这馋嘴居然啃过电路板!屏幕突然亮起,监控画面里骨塔第五层摆着台巨型离心机,正在分离骨髓里的巫祖血脉。
“血脉纯度97%......相苏生剩余时间23小时......”机械音播报声里,黄爷炸着毛撞碎通风管,叼出个带血的操作手册。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人体经脉图,任督二脉的位置标着日文注释:“此处抽髓可保细胞活性”。
突然整个防空洞震颤起来,天狗少年的投影在红光中闪烁:“感谢诸位的骨髓样本,相柳复活进度——”话没说完被灰爷一屁崩散的电流打断,老耗子打着饱嗝从操作台下钻出,鼠爪捏着把带“731”编号的骨钻。
我们顺着排污管爬回地面时,鬼市已经烧成火海。胡九娘尾巴卷着半本实验日志,媚眼映着火光:“小冤家,这帮孙子把你家堂口仙谱上的都记成实验品编号了......”
我翻开日志浑身发凉——黄爷被标注为“雷系样本7号”,黑山君是“力量型样本3号”,连柳爷的蜕皮期都被做成曲线图。最后一页贴着张我的大头照,备注栏写着:“特殊样本,疑似巫祖血脉”。
灰爷突然用鼠爪子指向东南方,长白山巅升起九道狼烟,在空中拧成个巨大的注射器造型。碧波仙子凝水成卦,水纹显出个倒悬的萨满鼓:“他们要给相柳打最后一针骨髓了。”
黄爷蹲在焦黑的树桩上磨牙,金瞳里映着血月:“下回该掀他们老巢了。”柳爷蛇尾扫开满地灰烬,露出块刻着契丹文的火山岩——徐福东渡时埋下的镇海石,此刻正泛着诡异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