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巅的青铜巨脸在阴云中若隐若现,月光被扭曲成惨绿的雾霭。王大柱蹲在镜泊湖冰面上,拿桃木剑戳着裂缝里渗出的黑水:“这玩意儿咋跟黄爷窜稀的汤一个色儿?”
“闭嘴!”黄天霸一尾巴抽在他后脑勺,“再废话,老子把你塞冰窟窿里涮酸菜!”
胡九娘忽然俯身抓起一把冰碴,狐火在掌心融出团水镜——冰层下密密麻麻的毒傀正啃食着黑罗刹的孽根骨,每啃一口,青铜巨脸的眼窝便亮起一丝血光。
堂口地窖里,灰无影哆嗦着摊开张泛黄的族谱,鼠爪指向一行朱砂批注:“灰三魁当年偷了族里的‘冰魄引魂灯’,那玩意儿能吸地脉阴气养傀……灯芯八成在青铜脸的天灵盖里!”
碧波仙子鱼尾一扫,水幕中浮现出巨脸眉心处的凹槽:“灯芯若被毒傀啃完,整个镜泊湖都得变成养尸地。”
“那还等啥?”王大柱抄起供桌上的香炉就要砸冰面,“咱下去把灯芯薅出来!”
“薅个屁!”柳青玄蛇尾卷住他腰,“冰魄灯认主,只有灰家人血能碰。灰无影——”
众仙齐刷刷扭头,灰无影“哧溜”钻进灶台灰堆,声音发颤:“俺、俺怕黑……”
子夜时分,镜泊湖底的冰窟窿像张开的兽口。灰无影裹着王大柱的棉袄,尾巴上拴着根红绳——另一头系在黄天霸腰上。“抖啥?老子还能让你喂了傀?”黄天霸一巴掌拍在他后背。
窟窿深处传来毒傀的磨牙声,灰无影咽了口唾沫,爪尖亮起微光。族谱记载的秘术在脑中浮现,他闭眼默念:“灰家列祖列宗,俺今天要是折在这儿,记得给俺坟头多撒点瓜子……”
冰洞豁然开阔,百具毒傀围成圈跪拜中央的冰台。台上悬浮着盏琉璃灯,灯芯是截冰棱,内里封着滴黑血。灰无影刚摸到灯座,毒傀齐刷刷转头,眼眶里跳出尸蛾!
“完犊子!”他抓起灯台狂蹿,尸蛾扑棱着追来。黄天霸在洞口急得直骂:“你倒是放血啊!灰家祖传的怂包!”
灰无影一狠心咬破爪子,血珠溅上灯芯。冰棱“咔嚓”裂开,黑血化作青烟钻入他鼻孔。毒傀突然僵住,尸蛾雨点般坠落。
堂口院内,众仙盯着灰无影鼻青脸肿地捧回冰魄灯。胡九娘尾巴尖戳了戳灯盏:“哟,小耗子开窍了?”
“不是俺!”灰无影哭丧着脸,“那黑血钻进脑子后,有个声音让俺去断龙崖找‘镇山鼓’……”
柳青玄蛇信一卷灯盏,瞳孔骤缩:“灯芯里封着灰家老祖的残魂!这是要引咱们去破青铜脸的阵眼!”
白啸天獠牙龇出:“万一是陷阱?”
“陷阱也得钻!”王大柱把雷火弹塞进裤腰,“那大脸盘子都快贴咱家窗户了,等着它给堂口糊春联啊?”
断龙崖的雪雾泛着铁锈味,崖壁刻满人面浮雕,每张脸都在淌血泪。灰无影按脑中声音指引,将冰魄灯嵌进崖缝。地面突然震颤,积雪塌陷露出个地宫入口。
“灰家祖坟?!”黑山君熊掌拍碎石门。
地宫中央的青铜祭台上,果然架着面兽皮鼓。鼓身刻满经咒,鼓槌竟是根焦黑的指骨。灰无影刚要触碰,指骨突然跳起扎进他手心!
“啊呀!”他惨叫着甩手,指骨却在皮下蠕动,“它在吸俺的血!”
祭台轰隆翻转,露出下方血池——池中泡着具无头尸,颈腔里赫然插着冰魄灯的仿品!
“灰三魁你个瘪犊子!”黄天霸一尾巴抽碎仿品,“死了还搞盗版!”
血池沸腾,无头尸猛地坐起,胸腔传出闷笑:“小崽子们,灰家血脉果然能唤醒镇山鼓……可惜啊,鼓槌早被我炼成‘噬魂钉’了!”
灰无影突然抱头哀嚎,指骨从他眼眶钻出,带出缕黑气注入血池。池中升起具与青铜巨脸一模一样的肉身,只是脖颈以上空荡荡的。
地宫穹顶崩裂,青铜巨脸裹着风雪压向断龙崖。灰三魁的肉身抬手接住头颅,脖颈断面伸出无数血丝:“今日就让长白山给我灰家陪葬!”
王大柱突然蹿上祭台,抡起雷火筒猛敲镇山鼓:“陪葬你大爷!黄爷,点火!”
鼓声震得血池翻涌,黄天霸一口狐火喷在鼓面。火焰顺着声浪扑向灰三魁,噬魂钉“滋滋”冒出青烟。灰无影趁机扑向血池,抱着无头尸滚进火海:“爹!咱灰家的债该清了!”
爆炸气浪掀飞地宫顶盖,青铜巨脸在火光中扭曲崩解。众人灰头土脸地爬出废墟时,只见镇山鼓完好无损地立着,鼓面浮出灰家老祖的虚影:“冰魄引魂,镇山驱邪……孩子,你比三魁强。”
灰无影抹了把焦黑的鼠脸,从耳毛里抠出半粒瓜子:“那啥……能给俺坟头撒原味的不?”
三日后,镜泊湖冰层下的毒傀尽数化灰。堂口屋檐下新挂了盏冰雕灯,灯芯封着灰三魁的噬魂钉。王大柱翘脚躺在炕上啃粘豆包,窗外忽然飘来股烧纸味儿。
胡九娘眯眼望天:“有人在山脚摆招魂阵。”
柳青玄蛇尾卷起片灰烬,面色骤冷:“是萨满的请神香……在请黑罗刹的‘残魂余孽’。”
风雪中隐约传来铜铃声,混着句飘忽的谶语:“五傀聚,邪神生……”